邱鴻安:金庸筆下的政治

  金庸有什麼政治主張?1980年代時,他參與香港基本法的草擬工作,提出一個「政制協調方案」,被當時的民主派視為過於保守,有礙民主進程。他的政治主張是否就是「保守」?從他的小說可看出一些端倪。

  他的小說「天龍八部」,寫於1965至1967;全書在1978年再版,2012年再出第三版。再版和三版都經過改寫,並有不少增刪,第三版的結尾部分,重筆寫趙煦和段譽的事跡,加入了不少筆觸,充分反映了金庸的政治見解。

  1981年,金庸到北京見鄧小平,那時他的政見,已與再版和三版展示的政見相去不遠。鄧小平1978年底開始「改革開放」,以發展經濟去改善民生,與金庸的政見很接近,這是為什麼金庸於1985年成為草委的背景。

  中國歷史有一重要政治原則:每一朝代,凡是外無戰爭,內無戰亂,朝廷清明,與民休息,就可以富強興起;凡是違反這項原則的,就會走向敗亡。

  「天龍八部」第49回寫趙煦(即哲宗,神宗子),雖名義上做了九年皇帝,但朝政一直由蕭太后氏主持;蕭太后死後,他立即要過皇帝癮,興兵攻遼,使北宋走向衰落。

  書裡利用趙煦這一情節,至少提出了三項政治主張。一,改革不能操之過急:神宗用王安石,推行改革,書裡借蕭太后之口說,王安石用心雖好,但他不能納諫,神宗操之過急,把事情弄糟了。

  二,兵凶戰危:蕭太后臨死,見趙煦蠢蠢欲動,要出兵攻遼,她「心裡有一堅強而清晰的聲音不斷響著,『兵凶戰危,生靈塗炭,可千萬不能輕舉妄動。』」趙煦認為,中國人多,不會打不過遼人,但蕭太后認為,中國人多,只要與民休息10年、20年,國家自然會興盛。

  三,興亡之道:趙煦認為與民休息那一套,是司馬光等書生的「迂腐之見」。蕭太后說,司馬光將歷朝興亡的原因,明明白白都寫在資治通鑑裡,那是「卓越的識見」,絕不是迂腐之見。

  第48回,段譽在大理接任皇帝,他伯父段正明教他治國的三原則:愛民、納諫和節欲。書裡又重筆寫了段譽如何愛民:大理爆發天花疫情,死人無數,段譽到民間視察,見一戶人家,已多天沒吃飯,一名八歲男孩染天花而死;段譽見那男孩,瘦得皮包骨,知他實際上是餓死的,他因此感到,自己山珍海味,人民卻餓死,他十分自責,從此節衣縮食,又下令全國賑災施藥,減傜省賦。

  從書裡寫趙煦和段譽的筆觸,不難見到金庸的政治主張。這種主張是「保守」?還是「卓越見識」?

  現在當政的是習近平,他改變鄧小平「韜光養晦」政策,在南海大舉出擊,大有不惜一戰之勢,金庸所說的「兵凶戰危」,北京當然聽不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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