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猫时报讯】“美国不能只在危机迫近时才关注稀土。美国外国投资委员会应该扩大其任务范围，将经济安全纳入其中——同时也要更加警惕。未来政府必须持续关注，而不是像过去那样的偶发和短暂的反应。”
特朗普总统签10月1日署了一项行政命令，“宣布采矿业进入国家紧急状态”，目的是“鼓励对军事技术至关重要的稀土矿的国内生产，同时减少美国对中国的依赖”。一个此前鲜有人讨论的话题突然有了紧迫感，想必让很多人感到意外。
根据地质学家的说法，稀土并不稀有，但它们很珍贵。这个谜题的答案在于可获得性。稀土矿物有17种，广泛应用于消费电子产品和国防装备，最早在美国发现并投入使用。然而，由于中国劳动力成本较低，对环境影响的关注度较低，再加上慷慨的国家补贴，稀土生产逐渐转移到中国，中国的稀土产量曾占全球产量的97%。1997年，当时美国领先的稀土公司Magniquench被转卖后在美国被关停，这使得Molycorp成为美国仅存的主要稀土生产商，直到2015年倒闭。
早在里根政府时期，一些冶金学家就曾担心美国在武器系统的关键部件上越来越依赖于不一定友好的外部来源(当时主要是苏联)，但直到2010年，这个问题才真正进入公众的意识。当年9月，一艘中国渔船在东海争议海域冲撞了两艘日本海岸警卫队的船只，日本政府宣布打算审判这艘渔船的船长，中国政府随即采取了多项措施进行报复，包括禁止向日本出售稀土。这可能会对日本汽车行业造成毁灭性的影响，日本汽车行业已经感受到中国廉价汽车大幅增加的威胁。除其他用途外，稀土是发动机催化转换器的一个组成部分。
中国的威胁受到了足够的重视，美国、欧盟、日本和其他一些国家向世界贸易组织提起诉讼，世贸组织裁定中国不能限制稀土出口，但世贸组织决议机制运转缓慢：直到4年后才作出裁决。中国外交部随后否认了对稀土的禁运，称中国需要更多的稀土能源用于自己的发展中工业。这可能是真的：可能2005年时中国已经开始限制稀土出口，引起了五角大楼对四种稀土短缺的担忧——镧、铈、铕和钆——导致了某些武器的生产延误。
另一方面，中国对稀土生产的实际垄断也可能是出于利润最大化的因素，事实上在那个时期稀土价格确实迅速上涨。Molycorp的倒闭也显示了中国政府的精明管理。2010年中国渔船与日本海岸警卫队事件发生后，Molycorp预计到稀土价格会大幅上涨，于是筹集了一大笔资金来建设一个先进的加工设施。然而，当中国政府在2015年放宽出口配额时，Molycorp背负着17亿美元的债务和一个半成品的加工设施。两年后，该公司从破产程序中脱身，以2050万美元的价格出售——与17亿美元的债务相比，这是一个非常小的数目。该公司被一个财团拯救，其中中国乐山盛和稀土公司持有30%的无表决权股份。从技术上讲，拥有无表决权的股份意味着乐山盛和最多只能获得一份利润，而且这些利润总额可能不大，因此人们可能会质疑该公司的动机。不过，考虑到乐山盛和的规模相对于获得30%股份所需的金额，该公司完全有能力冒险一试。但是，影响力可以通过投票以外的方式发挥。据《华尔街日报》，乐山盛和将拥有帕斯山矿产的独家销售权，无论如何，Molycorp公司会把稀土运到中国进行加工。
日本工业实际上没有受到2010年争端的严重影响，因为它能够依靠储备。但是，中国将稀土武器化的可能性现在已经被认识到了。几周之内，日本专家就前往蒙古、越南和澳大利亚等拥有其他重要稀土资源的国家进行调查。到2010年11月，日本与澳大利亚Lynas集团达成了初步的长期供应协议，此后又扩大规模，目前日本30%的稀土从Lynas获得。有趣的是，中国有色金属矿业在前年才试图购买Lynas的多数股权，鉴于中国拥有大量的稀土储备，人们可能会猜测中国计划垄断世界稀土供应和生产市场。澳大利亚政府阻止了这笔交易。
对于美国来说，稀土的问题又出现在中美贸易战的背景下。《人民日报》写道:“我们奉劝美方不要低估中方维护自身发展权益的能力。勿谓言之不预。”观察人士指出，“勿谓言之不预”的表述通常只在非常严重的情况下才被官方媒体使用。使美国更加担心的是，随着越来越先进的武器被开发出来，需要更多的稀土元素。仅举两个例子，每架F-35战斗机需要920磅的稀土，而每艘弗吉尼亚级潜艇需要10倍于此数量的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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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采只是问题的一部分
建立一个不包括中国在内的稀土元素供应链的努力仍在继续，然而，这个过程比简单的提取要困难得多：稀土与许多其他矿物以不同浓度混合在一起，这些原矿石必须经过第一轮加工，生产出精矿，然后再送到另一个设备，将稀土元素分离成高纯度元素。在被称为“溶剂萃取”的过程中，需要将矿物通过数百个液体填充的桶中分离单个元素或化合物，而且这个过程可能要数百甚至数千次。一旦纯化，利用这些元素独特的磁性、发光性或电化学特性，它们就可以被加工成氧化物、荧光粉、金属、合金和磁体。在许多情况下，由于放射性元素的存在，这一过程变得复杂。
2012年，日本在其专属经济区南鸟岛附近发现了一个储量丰富的高品位稀土矿，估计可以满足其几个世纪的需求。这一发现在2018年得到了详细证实，当时日本曾一度欣喜若狂，然而，截至2020年，该国发行量第二大的日报《朝日新闻》称自给自足的梦想“陷入了泥沼”。找到一种商业上可行的开采方法仍然是个问题，即使是对技术敏锐的日本人来说也是如此。一种被称为活塞取芯器的装置，从6000米深的海底下的地层中收集泥浆。这个过程非常痛苦缓慢，因为取芯器需要200多分钟才能到达海底。到达并提取泥浆只是提炼过程的开始，还有其他问题。首先是对环境有潜在的危险，科学家们担心“海底地层可能会由于循环水的力量而崩塌，将钻出的稀土和泥浆泄漏海洋中”。商业因素也必须考虑在内：每天需要收集3500吨的这种泥浆才能实现盈利，目前，10小时内只能收集350吨。
换句话说，无论是从陆地上还是从海洋上准备使用的稀土，都是既费时又昂贵的。中国几乎控制着世界上所有的加工设施，即使从其他国家开采的稀土，也被送往中国进行精炼。Lynas是一个例外，它把矿石送到马来西亚进行处理，尽管这对解决稀土问题做出了宝贵的贡献，但这并不是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该公司矿山的稀土含量低于中国矿山，这意味着Lynas必须开采更多的材料来提取和分离镝等重稀土金属，从而提高成本。镝是数据存储应用的关键组成部分。开采重稀土金属就好比买一整头牛的牛腰肉：截至2020年8月，一公斤镝的价格是344.4美元，而一公斤轻稀土钕的价格是55.2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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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 来
2019年，总部位于得克萨斯州的蓝线公司(Blue Line Corporation)宣布，它将与Lynas成立合资公司，建设一家不含中国参与的稀土分离工厂。不过，该项目预计需要两到三年才能投入使用，这使得潜在的美国买家很容易受到北京方面的报复措施的影响。尽管澳大利亚政府阻止了中资收购Lynas的企图，但北京方面仍在寻求其它海外收购，它已经在越南拥有一家工厂，2018年已经从缅甸进口稀土精矿25000吨，2019年1月1日-5月15日进口9217吨。此前仰光政府因中国矿商不规范操作造成的环境破坏和冲突而下达禁令，该禁令可能已于2020年非正式地解除，边界两边的非法采矿活动继续存在。一些专家认为，稀土矿仍在中国南方非法开采，然后通过云南等各种途径进入缅甸，然后再重新进口到中国，以逃避繁杂的法规。
中国买家也一直在寻求收购格陵兰岛的矿业基地，这在美国和丹麦都引起了不安。美国在图勒岛有一个空军基地，而格陵兰岛是丹麦的半自治地区。盛和资源控股公司已成为格陵兰矿业有限公司的最大股东，2019年，它与中核集团的子公司成立了一家合资公司，从事稀土矿产的贸易和加工。两党派可能就《丹麦-格陵兰地方自治法》中哪些构成安全问题、哪些不构成安全问题持续争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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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会多担心这个问题？
有人认为，对稀土供应的担忧被夸大了：自2010年以来，稀土库存肯定一直在增加，至少可以在短期内对冲中国突然的禁运；稀土也可以回收利用，可能会设计出提高现有供应效率的工艺。日本政府试图寻找一种商业上可行的方法来开采其专属经济区的丰富矿藏，这一努力可能会取得成功，而制造稀土替代品的研究也在进行中。
中国的稀土也不一定会永远大量供应。中国日益加剧的环境担忧也影响了生产，虽然低价出售稀土可能会让外国竞争对手出局，但生产和提炼的地区却受到了严重影响。废水有剧毒，将废水控制在地表尾矿池中，可以减轻稀土浸出区域的污染，但这些废水可能会泄漏或破裂，导致下游严重污染，“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由于稀土的价格长期以来一直处于低位，与修复损失所需的金额相比，出售这些资源的利润根本不算什么。”
即便如此，中国仍然提供了世界70%到77%的稀土，这取决于报道的来源，美国不能只在2010年和2019年危机迫近时才继续关注。美国外国投资委员会应该扩大其任务范围，将经济安全纳入其中——同时也要更加警惕。未来政府必须持续关注，而不是像过去那样的偶发和短暂的反应。
来源: 美国外交外系研究所（FPRI）
作者: June Teufel Drey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