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戰一年：東北潰退南部折戟 侵烏俄軍動員再戰

承接去年8月「烏戰半年」系列專題第一篇的半年戰情綜述，今天將整理去年9月至今的戰况重點。烏軍9月上旬在東北部展開反攻，意外令俄軍迅速潰退，迫使後者重新動員再戰，並在佔領區舉行西方和基輔拒絕承認的「入俄公投」。此後烏軍再收復南部重鎮赫爾松，但俄羅斯在僱傭兵等助陣下重新站穩陣腳，外界如今關注俄軍會否在開戰周年前後重展大規模攻勢。

2022年2月24日，俄羅斯總統普京下令對烏東頓巴斯地區展開「特別軍事行動」，但俄軍隨即兵分四路入侵烏克蘭全境。普京更宣稱要將烏克蘭「去軍事化」和「去納粹化」。然而，俄軍針對烏克蘭首都基輔的最早期攻勢都在西方支援烏軍頑抗下無功而還，接踵而至的北約成員國軍援進一步加強烏軍的游擊戰力，協助烏克蘭守住基輔周邊地區和位於東北部的全國第二大城市哈爾科夫。

俄軍在黑海及其北支亞速海沿岸推進則較成功，開戰第8天佔領南部戰略重鎮赫爾松，並在持續82天的圍城戰後在5月中旬攻下馬里烏波爾，打通本土通往克里米亞半島的「陸橋」，但始終未能推進到尼古拉耶夫和敖德薩等其他南部要塞。

在頓巴斯戰場，俄軍也一度憑藉平原地形優勢，以重型火力佔據上風，7月初宣布全取盧甘斯克州。西方幾經拖沓後，6月起開始向烏軍供應「海馬斯」（HIMARS）高機動性火箭炮系統等靈活度和準確度優於俄軍同類的較長程火力，協助烏軍逐漸扭轉戰場劣勢。烏軍尤其針對俄軍大後方的補給線施襲，成果甚豐。（編按：上半年戰况詳述可見2022年8月24日A16版〈抗俄半年烏軍堅守　西方軍援改寫戰局〉）

【聲南擊東】

兵敗烏東北如山倒 俄推吞併公投動員令

踏入9月後，烏克蘭戰場驟然巨變。在東北部哈爾科夫州，儘管同名的州首府一直未有失陷，但俄軍佔據外圍大片地區，直至烏軍9月6日展開反攻，短短5天之間即意外收復大片失地，包括被俄軍佔領半年的烏東交通樞紐伊久姆。按烏方特種部隊說法，烏軍此前事先張揚「南部反攻」，實為迷惑俄軍的「聲南擊東」策略。

俄軍潰退的窘態觸發國內民族主義者的反彈情緒，促使當局連出新招應對。同月20日，烏克蘭東、南部4個俄控地區（東部盧甘斯克州與頓涅茨克州親俄分離主義地區，以及南部赫爾松州和扎波羅熱州俄佔區）宣布發起「入俄公投」。據流亡俄國網媒Meduza引述親克宮人士分析，莫斯科將佔領區變成「可用一切武力」守護的領土，旨在嚇阻烏軍進攻。

翌日，普京宣布局部動員30萬預備役軍人，觸發抗議和逃避兵役潮。在「局部動員令」公布首周，即有逾20萬人出奔鄰國格魯吉亞和哈薩克等地。

9月23日起一連5天舉行的「入俄公投」，不出意外輕鬆通過，惟烏克蘭和國際社會普遍拒絕承認。普京同月30日跟莫斯科扶植的俄控區領導人簽署「入俄條約」，宣布這些地區將「永遠」成為俄羅斯的一部分。

烏軍則繼續攻勢，10月2日宣布解放頓涅茨克州交通重鎮萊曼。俄軍則陣前易帥，有「敘利亞屠夫」之稱的蘇羅維金同月8日接任侵烏俄軍總指揮官。

【敗中求助】

西方制裁影響漸現 軍工業陷困疑覓外援

戰場失利的同時，俄羅斯還要面對西方制裁下的軍備補給影響。儘管在俄央行行長納比烏林娜等財金能吏領導下，俄國經濟未因廣泛制裁而陷入癱瘓，還受惠於能源價格上升，紓緩國內銀行被切斷國際金融聯繫和進出口受限造成的經濟影響；惟美國官員堅稱，針對俄方購買武器或製造武器用電子設備等的西方制裁措施，在限制俄羅斯重建軍隊能力方面是有效的。

西方傳媒自9月起陸續報道俄羅斯尋求「外援」，儘管從未獲當事國正面承認，但戰場上看到的新武器至少反映某種變化。俄羅斯自入秋起以無人機搭配導彈攻擊烏克蘭電網，負責執行任務的便是伊朗製「見證者-136」無人機。

《華爾街日報》多次報道俄羅斯加強與伊朗的無人機合作，指雙方拍板由伊朗支援俄羅斯在本土製造伊朗設計的無人機，伊朗甚至已派官員訪俄考察廠址，新廠房估計未來數年能生產多達6000架無人機侵烏。

中、朝同被點名關注。繼《紐約時報》9月報道俄羅斯從朝鮮購買數百萬枚炮彈和火箭後，白宮12月直接點名指控平壤向親普京僱傭兵組織瓦格納集團售武。惟朝方始終否認指控。

《華爾街日報》本月初則分析俄羅斯海關和中俄企業數據和紀錄，主張中國企業——無論是國企還是私企，在軍民兩用貨物的對俄出口上佔主導地位。中國駐美大使館回應報道查詢時，指中方「援俄」說法全無事實基礎，純屬揣測，重申中方反對「單方面制裁」。報道另引述智庫報告，點名指香港是俄方取得軍民兩用貨物的重要中轉站。

【冬季「武器化」】

導彈濫炸能源基建 烏斥俄再謀「種族滅絕」

在連接俄國本土與俄佔克里米亞半島的克里米亞大橋10月8日發生爆炸，兩天後烏克蘭受到俄軍開戰以來最大規模轟炸，首都基輔等十數個城市的軍民基建遭殃。普京指控炸橋是烏方安全部門所為，表明轟炸旨在報復境內「恐怖主義行動」。

俄羅斯此後重點針對烏方能源基建來轟炸，分析認為是在寒冬來臨之際加強對烏施壓，惹來將冬季「武器化」的指控。到11月26日烏克蘭大饑荒（Holodomor）90周年紀念日，澤連斯基政府指控俄羅斯正仿效1930年代蘇聯搶奪糧食的手段，藉切斷能源供應，以「黑暗和寒冷」對烏克蘭人再次展開種族滅絕。

俄羅斯屢次否認指控，只承認俄軍大規模攻擊「與烏軍指揮系統有關的能源設施」，堅稱其他破壞是由烏軍部署於市區的防空系統造成。

到11月底，烏克蘭在俄方轟炸下一度面對全國近半能源系統癱瘓的窘境，但民眾始終未有放棄，當局12月在基輔索菲亞廣場豎立聖誕樹，每晚亮起國旗藍黃兩色燈泡，以示不會屈服。

【血戰突出部】

俄軍棄守赫爾松市 僱傭兵強攻巴赫穆特

在東北部戰場突破後，烏軍焦點轉至南部戰線，收復赫爾松州多處失地，到11月11日更重奪俄軍侵烏以來唯一攻佔的州首府赫爾松市。該市控制着通往克里米亞半島的陸路及第聶伯河的河口，連俄羅斯也有軍事分析家承認，俄軍這次被迫撤離，堪稱1991年俄羅斯聯邦成立以來最大軍事挫敗。

俄軍此後重新集結，11月底起瞄準形成突出部的頓涅茨克州巴赫穆特市（Bakhmut）及其周邊進攻，並由招募了大批監犯的瓦格納僱傭兵打頭陣，雙方各自死傷枕藉。綽號「普京大廚」的瓦格納創辦人普里戈任聲言這是「巴赫穆特絞肉機」，實際目標是在這地區「摧毁烏軍及削弱其戰鬥潛力，為其他地區帶來極度正面的效應」。惟有指瓦格納的招搖令俄國軍方不滿被搶功勞。

踏入2023年，俄羅斯在巴赫穆特戰場看似漸佔上風。經歷號稱開戰以降其一最血腥戰鬥後，俄羅斯1月13日宣布攻佔巴赫穆特以北約10公里的鹽礦小鎮索列達爾。到近期俄軍重點放在切斷巴赫穆特市的補給線，務求迫使烏軍棄守。

【未來展望】

俄烏厲兵秣馬 春季大戰如箭在弦

俄軍侵烏邁向一周年之際，俄烏兩軍厲兵秣馬，春季大戰有一觸即發之勢。繼局部動員30萬人後，俄羅斯1月17日宣布將軍隊人數升至150萬，聲言要回應西方發動「代理人戰爭」。俄軍同月較早前再度易帥，由軍方總參謀長格里西莫夫取代蘇羅維金，出任侵烏俄軍總指揮，加深外界揣測。烏克蘭防長列茲尼科夫本月初警告，俄軍已在烏克蘭境內及邊境部署50萬人（遠多於莫斯科公布的30萬），擬在侵烏周年當日發動新一波大規模攻勢。

烏克蘭也在籌備反攻，過去數月爭取西方升級軍援，重點放在主戰坦克和戰機。經歷一番外交角力後，德國終在華府首肯供應美製坦克後，上月放行烏軍迫切索求的「豹2」主戰坦克。澤連斯基其後繼去年12月訪美後再度出國，在歐洲大國游說供應先進戰機。惟鑑於運送、改裝和訓練等需時，新武器短期內難以派上戰場。

《紐約時報》引述專家分析，俄軍其一可能進攻方向是從武赫萊達爾和克雷明納發動鉗形攻勢，以圖包圍頓巴斯的烏軍；烏軍則或反攻梅利托波爾，以求截斷俄方透過連接克里米亞的陸橋補給。

曾任烏克蘭國防部官員的基輔智庫拉祖姆科夫中心外交關係與國際安全項目聯席主任梅爾尼克（Oleksiy Melnyk）向本報表示，他相信烏克蘭已為俄軍展開大規模攻勢作好充分準備，很可能不止有力擊退預期中的俄軍攻勢，還有力執行自身計劃。他承認大部分新獲承諾供應的武器——包括主戰坦克，可能無法趕及春季送上前線，「然而，預視到稍後會取得更多武器下，烏軍會有更大自由度去運用現有儲備以應付即將爆發的戰役」。

2022年2月24日，俄軍以「特別軍事行動」為名全面入侵烏克蘭，堪稱2014年烏克蘭「尊嚴革命」（或稱「廣場革命」）後實際上已爆發的「俄烏戰爭」之重大升級。烏克蘭親歐派於2014年2月政变推翻有阻撓入歐之嫌的亞努科維奇政府後，莫斯科出手吞併克里米亞半島，並在烏東頓巴斯地區扶植親俄武裝，令當地長期處於衝突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