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書本或報紙上有張照片,便會不自覺地把手劃過紙面,拇指和食指做出放大動作,才意識到這不是平板電腦。

英國《金融時報》 喬納森•馬戈利斯
一個周六的早晨,我在刮鬍子的時候聽著英國廣播公司(BBC)第五台(Radio 5 Live)的《丹尼•貝克秀》(Danny Baker
Show)節目。貝克節目中打來電話的人是廣播節目中最逗的,這反映出貝克的笑料極富感染力。
這次節目的主題是類似於“無法糾正的錯誤”這樣的話題。有人打進電話來,提到在錄像機流行的時代,他一不小心在錄《英超當日集錦》(Match of the
Day)時擦掉了女兒婚禮的錄像。
我漫不經心地聽著,心裡想:“那算什麽問題。他只要同時按Ctrl鍵和Z鍵就可以了。”
Ctrl-Z是我的秘密武器。我驚嘆於知道它的人如此之少。在微軟(Microsoft)的Word和其他許多程序里,這個組合都管用,它可以逆轉你的差錯。保存文件之前錯手刪了一段話?按一下Ctrl-Z,這段話就會魔術般地重現了。
通過這種辦法,我曾讓很多頁文字重獲新生。你甚至可以多次輸入Ctrl-Z,一步一步地撤銷操作——如果你的錯誤是在幾分鐘前犯下的話。
在以往的一篇專欄文章里,我曾提及這類技術習慣似乎已微妙改變了我們的內在“程序”。我提到,我偶爾曾想通過想象中的遙控器,調低餐館里大嗓門人士的音量,還曾想點擊印刷版雜志上不存在的超鏈接,期待它會像在iPad上那樣,把我帶到不同的頁面。
自打明確提到這事以來,我一直在留意自己和他人誤入錯誤場合的跨界技術習慣。
這些習慣源自我們是從模擬時代轉為數字時代的一代人,而不是生來就置身於數字時代的一代人。如果我更聰明一些,我或許會想出一個類似“修辭”(trope)或“文化基因”(meme)之類、惱人而又時髦的詞匯,來描述這類微觀現象。
下麵是我列出的清單:
• 還在會議中手動記筆記的你,在塗鴉了幾頁之後,開始擔心沒有保存自己的勞動,想要確保自己的筆記留在頁面上。
• 面對一份多頁打印文檔,你不耐煩地要去看與自己相關的部分。你本能地去找搜索框。這該死的搜索框在哪呢?
• 同樣一份冗長的文檔。你試圖向下滾動……結果發現沒法滾動用訂書機訂成一本的多頁紙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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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沒有衛星導航的情況下開車。這也許是由於車是租的,也許你忘了帶你的TomTom,亦或是你由於熟悉路線而不想費事帶GPS。車中的沉默氣得你一激靈。“怎麽不說句話?”在那一瞬間,你忘了汽車無法說話的事實。
• 書上或報紙上有張照片,你想使用放大功能看清照片的局部。你把手劃過紙面,拇指和食指做出放大動作,才意識到這不是平板電腦。
• 你的錢包落在屋中某處了。等一下,你想道,我會呼它一下,聽聽聲音從哪裡來。但是,你不會這麽做的。錢包可不是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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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個有關錢包丟失的更極端例子。有那麽一眨眼的功夫,心煩意亂的你想用谷歌(Google)找出自己把錢包丟哪了,或者試圖按下Ctrl-F找到它。
• 這個感覺只有戴眼鏡的人才會有。你在清晨跌跌撞撞地找眼鏡。最後你把眼鏡戴上。啊哈!你心裡想,現在我們有高清屏了。
技術有不斷演變的習慣。比如,在2010年iPad誕生之前,“掐手指放大”(更準確地說是分手指放大)的平板電腦手勢還不存在。
我們的大腦已經內化了這種動作,而從出生起就知道這種動作的一代人正在長大。有一個YouTube視頻片段顯示孩子們以為雜志是壞了的iPad,這段視頻獲得了近500萬次點擊。
我把這種技術習慣跨界的現象與亞當•加扎利(Adam Gazzaley)討論了一下,他是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San Francisco)的神經學、生理學和精神病學教授。
加扎利教授和加州州立大學多明戈斯山分校(California State University, Dominguez
Hills)心理學名譽教授拉里•羅森(Larry Rosen)著有《分心的頭腦:高科技世界中的古代頭腦》(The Distracted Mind:
Ancient Brains in a High-Tech World)一書。
他說:“這個問題扣人心弦。真的很有意思。我認為這現象可能十分常見,也許和震動幻覺(phantom
vibration)有關,這種幻覺是指人們相信手機正在振動狀態下響鈴。沒錯,同時在視覺和聽覺上混淆了真實和想象現實的界線。”
那麽,在不遠的將來(比如在2036年),哪些習慣會是新的“掐手指放大”手勢呢,也就是我們會錯誤地試圖用到日常生活中的技術習慣?
如果我可以冒昧設想一下,我會提出以下幾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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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到某人在講外語,因為聽不懂而心煩意亂,原因是你沒有戴上翻譯耳塞。有那麽一兩秒鐘,那種你天生的耳朵(技術控稱為“遺留耳朵”)無法翻譯外語的想法讓你相當煩惱。
• 你忘了戴聯網眼鏡(這是如今被人當笑話的谷歌眼鏡(Google
Glass)的後代產品)或者忘了把互聯網通訊錄裝入眼鏡。這讓你在一個大會上突然產生一股無名之火,因為沒有輔助的雙眼認不出同事的面孔,更沒法悄悄提醒你他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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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用手在空中做手勢控制電視機和其他設備,你已經如此習慣,以至於你會將手勢帶入日常生活。每年至少有那麽一次,當聽到某人在會議上說著單調的內容時,你下意識地做出快進的手勢。他們卻會繼續說著無聊的話,或許除非他們看到你的手勢——然而這又是另一種不同類型的跨界技術習慣。
對於這個問題,讓我再考慮一二十年吧。
譯者/簡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