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科股權之爭凸顯中國金融監管體系的重大問題

  据南华早报报道,1994年3月底,業務蒸蒸日上的深圳上市地產公司萬科因一群股東爭奪管理權,首次收到惡意收購提案,預示了22年後另一場更混亂、更大規模的鬥爭。

  國有的君安證券領頭罕有地公開爭奪萬科控制權,建議股東支持萬科重組業務及管理層。

  萬科創辦人王石立即行動,說服有關股東退出爭鬥,在不到一星期內成功平息事件,並揭發君安進行非正當內部交易的證據,促使官方展開調查,也迫使君安退出事件。

  然而,王石似乎未有汲取教訓。他繼續將萬科發展成全球銷售額最高的住宅發展商,但從未鞏固自己對公司的控制,反而將所持股份捐予慈善機構,相信只要公司管理完善、經營成功,大股東就不會干預。

  去年7月初,當時仍鮮為人知的私營保險公司寶能公開表示持有萬科5%股份,王石注意到事態不尋常,但未有即時行動。當月月底,寶能持股已增至逾10%,而王石向寶能的姚振華表明不歡迎其入股,但仍然未有採取行動。

  同年12月中,萬科終於公開迎戰,宣佈停牌。當時寶能的持股已增至24.26%,成為萬科最大股東。但即便如此,王石仍等到今年3月才引入“白武士":深圳市政府轄下的深圳市地鐵集團由此加入戰團。

  雙方的罵戰愈趨激烈,且互相侮辱。據稱,王石將寶能貶為“野蠻人"──此乃引用講述私募基金KKR爭奪納貝斯克集團公司(RJR
Nabisco)股權經過的書籍標題《門口的野蠻人》(Barbarians at the Gate,1989年出版)。王石其後否認用過此詞。

  萬科作為中國最知名的公司之一,其股權爭奪戰屬前所未見,不但令商界注目,也引起內地普眾大眾關注。

  王石多姿多采的私生活也引起話題:據稱他與一位年輕得多的女演員交往。

  這場爭鬥遠不止是一宗簡單的惡意收購計劃。許多人認為,借助這次重大的股權之爭,可以評估國家整體企業管治、資本市場及證券監管體系的狀況。此外,這宗個案已成為重大社會事件,並隨著地方政府介入而愈趨政治化。萬科總部在深圳,得到市政府大力支持。而姚振華來自潮州及汕頭一帶,據稱也得到地方政府及其他大亨支持。

  迄今,雙方都堅守立場,陣營內部人士也各自揭露對方不光彩的事件及內部消息,互相抹黑。隨著雙方借助人脈關係爭取權力人士支持,令人關注事件最終或須由中央領導層解決。

  正因如此,監管部門的角色及思維就更顯重要。萬科指責寶能的高槓桿集資涉及違規行為,之後政府審計員及至少3個監管部門即展開3個月的調查,但未有發現重大違規行為。

  一週前,中證監及中國保監會批評萬科的管理層及寶能,要求雙方解決分歧。

  保監會還特別提醒,保險公司不應成為企業大股東的“自動提款機"式融資平台。

  然而,監管部門同時譴責涉事雙方,並無助於平息亂局。特別需要指出的是,面對社會對寶能與萬科第二大股東──國企華潤集團是否構成一致行動人,當局未能作出回應。

  監管部門正面對壓力,或需深入研究這件事。媒體報道稱,華潤2000年以約15%的持股成為萬科最大股東,其政策是不干預萬科的業務。但2014年傅育寧成為華潤主席後,情況就不再一樣。華潤後來與寶能一同否決了王石引入“白武士"的計劃,擔心此舉會攤薄自身的持股。但有猜測認為,華潤私下希望重組萬科管理層,以便控制萬科,因此阻止公司引入“白武士"。這意味著寶能及華潤兩家公司合作,在不公開意圖的情況下,保持惡意收購的可能性。如果此事屬實,便是違規行為。而兩家公司都一再否認勾結。

  為了平息持續不斷的傳言,監管部門應保證將深入調查。

  此外,像萬科這樣的公司管理得宜、經營成功,管理團隊也備受欣賞,監管部門應該優先保障此類企業,以及其大小股東的長遠利益。

  這已成為解決惡意收購引發的衝突時的國際慣例。

  民意如今似乎偏向認為萬科、寶能及華潤應該通過妥協解決問題,但由於這場爭奪戰如此激烈,估計當事企業很難在現行股權結構下和解。

  為了避免萬科解體,較好的方法是引入另一個“白武士",購入寶能或華潤的股份。王石此前的計劃是讓深圳市地鐵集團以土地交換股份,但此方式太過迂迴,難以實施,也難令現有股東得益。然而,若由有信譽的國內外投資者組成新的財團,而該財團又能籌集到足夠的資金收購寶能或華潤的持股,可能會較受歡迎。

  更重要的是,無論事件結局如何,都反映中國監管體系零散的重大缺陷,由此不經意地助長了影子銀行發展,威脅到國家的整體金融系統。

  首先,這次事件反映互聯網銀行服務及保險公司理財投資產品的興起,導致以行業為本的現行體系愈見不足。但由於各個監管部門都自掃門前雪,部門之間又欠缺有效溝通,監管銀行、保險及證券業的三個監管機構各自展開調查、得出各自的結論,並未互相參照調查結果。

  長期以來,各界一直在討論是否將這三個機構合併成超級部門,以堵塞現有漏洞。但由於既得利益集團反對,領導層遲遲未有落實。

  最近,多個資產管理計劃(AMP)與理財產品(WMP)崩潰,理應成為當局採取決斷行動的動力。據稱,寶能入股萬科的部份資金,便是來自總值260億元人民幣的上述工具。

  內地領導層慣於淡化影子銀行的角色,但廣受歡迎的AMP和WMP,使用的顯然是國家默許的影子銀行手法,對整體銀行體系構成重大風險。

  摩根大通分析師估計,導致銀行受股市波動影響的AMP資金,截至3月底前達到32萬億元人民幣,對當局來說是個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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