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辛格无预警现身白宫——川普联俄路线重生?

  

  尼克森总统时期的国家安全顾问及国务卿季辛吉,被认为是川普在外交政策上的主要谋士,自去年12月以来,一直盛传季辛吉私底下向川普提供联俄路线建议。
图/路透社

  【熊猫眼】5月14日,中国浩浩汤汤在北京举行「一带一路国际高峰合作论坛」。会场虽然冠盖云集,但仅有28个国家是国家领导人或政府首脑出席,还不及参与整个「一带一路」计划的国家之半数。而在这28个国家中,只有意大利属于「七国集团」(G7),再加上一个勉强属于西欧国家的西班牙。其馀欧洲主要国家并未派遣如此高级别的官员代表出席。

  与此相反,俄罗斯由总统普丁(Vladimir
Putin)亲自出席。但就在论坛举行前不久,美东时间5月10日,刚把准备扩大调查俄罗斯介入美国大选的联邦调查局(FBI)局长科米(James
Comey)免职的美国总统川普(Donald Trump),在白宫的总统办公室(Oval Office)接见了俄国外长拉夫罗夫(Sergei
Lavrov),以及传闻中居中联繫川普与俄国关系的俄罗斯驻美大使季瑟雅克(Sergei
Kislyak)。会后,川普宣称,与拉夫罗夫针对叙利亚的会谈进展非常良好,美俄已决定尽快合作停止叙利亚境内的战火。

  但让美国媒体感到更惊讶的是,川普在同一天又与尼克森(Richard Nixon)总统时期的国家安全顾问及国务卿季辛吉(Henry
Kissinger),进行未经公开安排的会面。据川普表示,两人也讨论了与叙利亚和其他重要议题。这让人联想到,川普可能正在重新部署上任之前就已盛传的联俄路线。

  5月10日,川普宣布免职准备扩大调查俄罗斯介入美国大选的联邦调查局局长科米,并于同一天接见了俄国外长拉夫罗夫(左一)。 图/美联社

  高龄九十四岁的季辛吉,不仅长期对共和党外交政策圈拥有影响力,还被认为是川普在外交政策上的主要谋士。季辛吉是1970年代美国为了「联中制苏」,使得两岸关系「转向」的最关键人物,这位「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在川普当选后,始终强调维持良好的美中关系,据说还曾斥责川普去年12月初与蔡英文总统的电话对谈为「不智」。有日本媒体认为,季辛吉才是川普在2月9日「终于」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举行双边电话会谈,并承诺会「遵守」(honor)美国传统的「一中政策」的真正幕后推手。

  然而自去年12月以来,一直盛传季辛吉私底下向川普提供联俄路线建议。美国《华盛顿邮报》前驻北京记者潘文(John
Pomfret),在去年12月中的一篇文章就提到,季辛吉在1972年陪同尼克森访华后曾预言:中国人跟俄国人一样「危险」,如果尼克森之后的总统够聪明,就会联合俄国对抗中国。

  韩国《中央日报》日文版甚至在1月23日的一篇专栏宣称,川普在与蔡英文总统通话前,曾就该行动与「一中政策」的关连徵询季辛吉,后者却表示,比起「两个中国」(台北与北京),让「大中华圈」再增加更多独立政治实体的「三个中国」,对美国国家利益更有好处。

  韩国《中央日报》报导,季辛吉曾对川普表示,比起「两个中国」(台北与北京),让「大中华圈」再增加更多独立政治实体的「三个中国」,对美国国家利益更有好处。
图/美联社

  在所有「转向」俄罗斯(pivot to
Asia)的传闻中,最大胆也最具体的,当属2016年12月26日德国《画报》(BILD)的报导,该文称根据「西欧情报机构」对来自川普团队的资讯的分析,季辛吉认为考量到中国掘起,美俄两大核武国重返冷战的「两极」体系有助维持全球稳定,并指季辛吉建议,为了修补美俄关系,美国应解除基于乌克兰内战对俄国施加的制裁,同时承认俄国之势力范围,除了已经加入北约(NATO)的波罗的海三国外,还包含前苏联加盟共和国,以及伊朗、阿富汗等国。对于乌克兰,季辛吉认为俄国应保证寻求独立之乌克兰东部地区的安全,但逐步撤出该地;作为回报,西方不再介入克里米亚议题,但也不会正式承认俄国併吞该地。

  这则报导并未见诸西方主流媒体,但在所涉及的东欧、俄罗斯、中国等地,均有广泛流传。值得注意的是,川普曾在就职前的1月13日,接受英国《泰晤士报》(The
Times)和德国《画报》的联合专访中表示,能否与俄国达成新核武裁减协议,将是解除对俄国制裁的考量之一。这似乎暗示《画报》报导的「两极体系」方案可能存在。而季辛吉这次接在拉夫罗夫等人之后与川普见面,也是谈论叙利亚议题,美俄关系显然是两人会谈的主轴。但川普上任后集中注意力于北韩核武议题,并已举行过川习会,显示出与中国合力应对北韩的态势,南海议题更已经平静将近半年。

  总之,国际局势与川普就职前已大为不同,季辛吉纵使还主张联俄路线,目的究竟是什麽呢?本文认为,亲俄路线藉由挑起俄中地缘政治竞争,使美国成为中俄都想争取的关键国家,呼应川普「让美国再度伟大」的口号。

 

  季辛吉认为考量到中国掘起,美俄两大核武国重返冷战的「两极」体系有助维持全球稳定。 图/路透社

  季辛吉对国际政治观点一方面强调秩序的合法性,以减少体系出现对秩序不满的修正主义国家,另一方面则讲究以地缘政治协助权力平衡的达成。两者合力维持美国的领导地位与保障美国的利益。他在1970年代促成美中关系正常化,以联手围堵苏联,同时推动与两大共产国家改善关系的「低盪」(Détente)作法,即是证明。

  冷战结束后,中俄都成为对现状不满的国家。两国在1997年11月签署《中俄关于世界多极化和建立国际新秩序的联合声明》,国际体系的「多极化」成为双方合作对抗美国主导的「单极」体系的优先目标。但如果俄国能再度与美国平起平坐,还需要与中国推动「多极化」吗?重建美俄两极体系,即是切断中俄之间的地缘政治合作,让彼此不能成为对方能够倚靠的战略「大后方」,同时确保美俄之间的地缘政治衝突能降到最低。让俄中的地缘政治衝突尖锐化,藉此减少对体系秩序不满的国家,依然是季辛吉的老套路。

  重建美俄两极体系,即是切断中俄之间的地缘政治合作,确保美俄之间的地缘政治衝突能降到最低,同时确保美俄之间的地缘政治衝突能降到最低。 图/欧新社

  中国正在高调进行中的「一带一路」,涵盖中亚、近东与东欧。这些地方大多数自19世纪以来,都曾是俄罗斯帝国与苏联的领土,或曾经是他们的势力范围,又或是亟欲染指的禁脔。然而俄罗斯在「一带一路」的地位相当尴尬,对中国在上述地区扩大影响力早有戒心,也提出自己的「欧亚经济联盟」(Eurasian
Economic Union)倡议,在2014年5月29日正式即与白俄罗斯、哈萨克签署《欧亚经济联盟条约》,并于2015年元旦正式启动。

  中俄虽然随即在2015年5月8日签署《中俄关于丝绸之路经济带建设和欧亚经济联盟建设对接合作的联合声明》,但是进度缓慢,直到2016年5月31日,欧亚联盟才决定正式启动与中国的经贸合作伙伴协定谈判,设定两年的谈判时程。

 

  中国正在高调进行中的「一带一路」,涵盖中亚、近东与东欧。俄罗斯在「一带一路」的地位则显得尴尬,对中国在上述地区扩大影响力早有戒心。 图/美联社

  此外,或许是为了稀释中国的影响力,普丁又在2016年6月17日倡导「大欧亚伙伴关系」,表示除了欧亚联盟与中国外,也应该把印度及其他没有参加欧亚联盟的独联体各国纳入一体化框架内。同月23日,「上海合作组织」又在中国的影响下,担忧被视为具有强烈的「反西方」倾向,因此拒绝了由俄罗斯支持的伊朗成为正式会员国。这显示,中俄虽然号称有高度的政治互信,但这种「互信」来自共同反对美国主导国际秩序,双方在欧亚大陆其馀地区则存在可观的地缘政治矛盾,而且中国的影响力正逐渐超越俄罗斯,迫使俄罗斯不得不拉入更多国家来稀释中国的影响力,但俄国自己的影响力却也因此更加低落。

  俄罗斯在冷战后的国界,与二战时德军在1942年7月的战线相比,并没有相差太多,这是俄罗斯不安的最主要根源。如果美国愿意在欧亚大陆做出相应的地缘政治牺牲,例如上述的《画报》报导的内容;或如芝加哥大学知名政治学者米尔斯海默(John
Mearsheimer)主张,撤出俄罗斯周边的国家,停止对他们「输出民主」,并让俄国主导叙利亚和平进程;又或者,如哈佛大学的英籍讲座教授弗格森(Niall
Ferguson)的建议,在东欧以解除对俄制裁、乌克兰中立化,并让克里米亚于外国监督下再度举行公投等几点为核心的美欧俄和解方案。藉这些让步,满足普丁对于俄罗斯势力范围的渴望,便有望达成美俄和解与合作,让俄国降低无论在地缘政治或经济上,与中国合作的动机。

  一旦中俄地缘政治衝突尖锐化,中国难以同时在海陆两方与美俄敌对,势必要有所选择。即使美国承诺让俄罗斯将前苏联加盟共和重新作为势力范围,衰退中的俄罗斯能否排除中国的干扰而「吞下」并成功「消化」?俄罗斯反而可能因为与中国的地缘政治衝突,而必须寻求美国的协助。美国将成为中俄争相拉拢的关键国家。

  上述各种联俄方案,在环境已发生巨大变化的今日,是否还具有意义?答案应该是肯定的。即使以北韩核武问题来说,俄罗斯作为北韩重要的唯二陆地邻国之一,又是北韩目前极力拉拢的对象,重要性不可忽视。而白宫针对川普与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会谈的新闻稿宣称,除了叙利亚之外,川普还与拉夫罗夫谈了乌克兰内战,传达美国解决该议题的决心,并要求俄国遵守为解决该议题与西方达成的《明斯克协议》(Minsk
agreement)。与美国国务卿蒂勒森在4月中访问莫斯科时相较,俄方将叙利亚、北韩、乌克兰三者绑在一起会谈,北韩与乌克兰仍未脱钩,这对于未来北韩核武议题的角力,可能会产生影响。

  然而若要严肃考虑联俄路线,美国政策菁英首先必须解决一个最基本的问题:俄国与中国,在其全球地缘政治想像中,分别居于什麽样的角色?这个问题若未解决,即不可能有真实的联俄可行性。

  如果按照与季辛吉接近的弗格森的路线,分别与中俄建立比他们目前的合作更为紧密的双边关系,让美国居于三国之间的枢纽地位,最终得到的是权宜之计的结果、是极为动态的权力均衡,随时可能发生改变。

  反之,如果按照米尔斯海默的想法,美国的地缘战略将会彻底由欧洲中心改为亚洲中心,真正改变其对全球地缘政治想像的「心灵地图」(mental
map)。米氏早已在十馀年前,于他知名的「攻势现实主义」(Offensive
Realism)中指出,美国未来的头号对手,是极可能在东亚建立区域霸权的中国,而非衰退中、无力在欧洲寻求霸权的俄罗斯。

  不过,从川普就任以来的表现、发言、对官员权力的升降与任免等,或许最大的问题在于,现在谁也没有把握能掌握川普的心理。季辛吉当年的成功,得力于尼克森的绝对信任,即便他与川普的会面要再度推动联俄路线,有鑑于他目前已高龄接近九十四岁,既无一官半职,又非川普的家族亲信,无论如何不可能在川普政权内取得当年的地位,难以保证其联俄方案能被接纳与准确执行。

  因此,川普可能打算再度推动联俄,但谁也无法预测,人事上的变动是否又会导致政策路线出现南辕北辙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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