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貓眼】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出訪歐盟前,德國外長馬斯(Heiko Maas)曾在本月18日歐盟外長會議中喊話,呼籲成員國應當在中國面前,維護自身利益和價值觀,並警告「中國也在通過經濟政策尋求其戰略利益」。話雖如此,數日後即見意大利總理孔特(Giuseppe Conte)與習近平簽署「一帶一路」合作諒解備忘錄;而法國總統馬克龍(Emmanuel Macron)亦一邊質疑一帶一路,一邊與中方建立全面戰略伙伴關係,以及加強雙邊貿易往來。這些分歧足可見歐盟內部並未有一致的對華政策。
若置於國際格局來看,歐盟在對華政策上的矛盾,實為各領袖仍在適應大國國力再平衡的過程。本世紀的地緣政治形勢變更,權力格局走向多極,歐盟夾在中、美、俄三國之間,已不能再用馬斯那種陳舊的敵我分明思維,來制定外交政策。國家間的政治互動並非「開善堂」,而是彼此在博弈中找到均衡點,各取所須,達成正和博弈(Positive-sum game),這才能符合歐盟的生存之道。
習近平出席馬克龍的歡迎晚宴並致辭。(路透社)
政治本無永遠的朋友和敵人
首先,要了解歐盟為何在外交上「左右做人難」,須先從國際格局說起。雖然不少學者和評論皆將現時大國博弈的本質描繪成「新冷戰」,但誠如哈佛大學教授Odd Arne Westad形容,「新冷戰」實為「懶惰的術語」,脫離了世界格局走向多極的面向。當前的大國博亦中,冷戰時期的意識形態對峙,早被本土主義的利益取代,成為外交決策的基調。亦即是說,博弈模式已從昔日的零和格局,演化成既競爭、又合作的正和博弈。對於夾在大國博弈之間小國,她們已不須像冷戰時般「靠邊站」,形成對立陣營,而是要在大國競爭的格局下,以平衡外交手腕,將己國利益極大化。
或許,有論者會質疑,若將歐盟視作一個政治整體,其經濟實力應當可在博弈中掌握相當的話語權。問題是,即使28個成員國有着共同的安全考量(英國仍未成功脫歐),可在軍事議題形成共識,惟德、法兩國實在難以在經濟發展上,主導各成員國的外交走向。歐盟南弱北強(或東弱西強),發展程度迥異,使其須仰賴西方世界以外的資本,一如意大利剛把熱那亞(Genoa)和里雅斯特(Trieste)的港口開發和管理權交予中交建公司,以緩解沉重的債務負擔,提振經濟。
誠如里雅斯特港務局局長達戈斯蒂諾(Zeno D’agostino)在簽字儀式後所言,因為特朗普政府已退出了世界,故意大利自然會把目光投向中國,一語道破其他成員國向華靠攏的誘因。現時,美國和歐盟關係漸見裂縫,特朗普亦不只一次投訴北約成員國繳納「保護費」不足,其副總統兼「首席攻擊犬」彭斯(Mike Pence)更在早前慕尼黑安全會議上,指摘歐盟「破壞」美國對伊朗的制裁;另外,美國駐德國大使格雷爾(Richard Grenell)又以限制情報共享,威脅德國與華為劃清界線。換句話說,既然美國有意踢開盟友,有腦的領袖也不會望天打卦,靜候美國回心轉意。
彭斯(Mike Pence)在早前慕尼黑安全會議上,指摘歐盟「破壞」美國對伊朗的制裁。
其實,歐盟各成員國的現實政治眼光,不只適用於中國,也同樣適用於俄羅斯。雖然鳥克蘭危機後,歐盟聯同美國制裁俄羅斯,但德國亦無視歐洲理事會主席圖斯克(Donald Tusk)和特朗普的反對,在北溪天然氣工程二號管道工程上(Nord Stream 2),與俄羅斯進入最後敲定階段。即使德、俄兩國在鳥克蘭問題上分屬「敵人」,但亦可能源議題上與俄國有商有量。這種既敵且友(Frenemies)的關係,可見於德國總理默克爾(Angela Merkel)在談論工程,隻口不提「烏克蘭」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