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我早些时候所预测，万众瞩目的美国总统大选，再次无法在选举当日决出结果。据本文截稿时的统计，如果证实特朗普丢掉了密歇根、威斯康星、亚利桑那三州，即便再有打官司和其他“赖宫”手段，他连任总统的“正当性”（legitimacy）已经基本消失。
美国选举的传统弊病便是低投票率。克林顿1996年连任选举的投票率居然不到50%，在其他许多民主国家，只能算是无效选举。所以从正面角度看，这场总统大选空前的选民投票率是个显著进步。但是从负面角度看，这场选举也反映了美国社会难以弥补的深度裂痕。特别是从地图上，两海岸的稳定蓝色与内陆一片深红的反差触目惊心。
以我之见，这次大选基本上可以归纳为“劳力者”与“劳心者”的一场对决。特朗普代表的共和党基本盘，主要是低教育蓝领白人。这一群体占了成年白人的三分之二左右，是近几十年来的全球化和高科技革命的主要输家。而民主党的真正中坚，主要是受过良好教育的所谓“白左”，因为除了黑人之外，少数民族下层只占了人口的很小比例。
过去几十年来美国社会的最大变化，便是高等教育“附加值”迅速增长。大学毕业生的平均收入，从几十年前略高于一般蓝领，到今天几乎是后者的两倍。这清楚说明“劳心者”是全球化和高科技革命的大赢家。
二次大战以来美国形成的精英治国传统，说白了是“劳心者治人”。特朗普利用白人“劳力者”的受害者心态异军突起，与这一传统发生了正面冲撞。特朗普自己多次声称，精英控制的“深层国家”在与他作对。这一说法固然带有相当的阴谋理论成分，但是“劳心者”精英成为特朗普政府的主要反对力量，也是不争的事实。
还在特朗普政府初期，我就指出他与尼逊总统有点类似，同时与美国主流传媒和情报机构交恶；而主流传媒和情报机构正是集中了美国“劳心者”精英两个大本营。到了后期，特朗普总统与传统保守的军方将领的关系也开始恶化，原因也一样：上升到美军高层的将领，大都已经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劳心者”
特朗普执政四年的最大特色，便是迎合他的低教育白人蓝领草根基本盘的政治诉求。这种现代民粹主义的一大特色，便是反精英心态推动的反智主义。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特朗普的反智主义在冠病疫情上遇到了滑铁卢。这次大选结果清楚表明，如果没有疫情的蔓延和持续，以及因此所造成的经济重创，特朗普的连任胜算极大。而美国疫情之所以失控，特朗普政府以及共和党基层选民不尊重科学的反智主义，是个首要原因。
无论美国高教育精英是否能够顺利恢复“劳心者治人”的传统，如何有效治理这样在地域和族群上都高度分化的国家，对两党都是巨大的挑战。
于时语专栏
作者在北美从事科研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