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2022年春季的上海疫情,是自武漢以來最嚴重的一回。不同的是,封城期間的次生災害,讓許多「老上海」或有上海情結的中產族群,經歷了情感上巨大的幻滅。解封後,有人為封城期間「斷藥」的長輩搬家,也有人準備移民。
有美國留學背景、2018年到上海工作的「85後」楊先生(化名),解封後第一件事,是為任職的基金會確認外資機構的聯絡人員是否在職。他和女友在上海註冊的一家商業公司,原本接到一年來最大的業務、來自領事館的訂單,「後來聯繫了幾次,他們負責的文化副處長已離職了」。
封城時社區天天吵架 居民失同情心
當時已有不少人離開上海。早在4月底,楊先生與女友便離滬到外省「避疫」,其間加了許多移民群組。目前,他正申請泰國的留學簽證,準備9月前赴泰,未來亦打算定居當地。他說,原本對移民沒有緊迫感,但封城讓一切變得貼近。「太大的不確定性,每天社區隨時都有人在吵,從微信群吵到線下,大白非常重的敲門,非常驚擾人神經,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結束。」
楊先生憶述,小區裏一名有咳血症狀的女子陽性感染者,因被方艙拒收,滯留在社區門口。居民驚慌地提議給她上鎖鏈,只有他解釋行為涉嫌違法,才成功阻止。「在這種氛圍下,大家都沒有了最基本的同情心」。他離開後一周,小區響應政府要求,安裝鐵欄防止居民外出,即所謂的「硬隔離」。
「這次後,大家對上海的依戀或歸屬感變弱了,小區的年輕朋友在搬家。我的朋友不移民也會出省,有回老家的,也有去香港的。」喜歡研究歷史的楊先生,居滬4年做了一個田野調查,作品還未出版,就要離開上海了。
知識分子世家 未料要為長輩「搶藥」
抱持移民想法的,還有在上海土生土長,成長於知識分子家庭、從事諮詢行業的Ricky。他年近90歲的外公、外婆住在其他區,他們患有糖尿病、高血壓,過去兩個月他要為他們「搶藥」,想盡辦法問醫院的朋友、找快遞,但長輩仍然一度斷藥,「我外公是教授、外婆是醫生,一直生活都比較體面,也享有社會聲望,但沒有想過在上海、在晚年會遇到這種事情」。
解封後不到一周,Ricky在自己小區租下一個單位,準備過幾天讓長輩搬過來,以便照顧。他說,上海一度傳出會再封控的消息,儘管不知真假,封城的教訓告訴他,「at least I can prepare for that(至少我能為此準備)」。
「我最shocked(震驚)的一點是,我對上海還是有一點僅存的幻想。儘管理智告訴我,上海還是totally一個中國城市」。他和許多上海人一直相信,上海正如封控前的3月26日,上海疫情防控專家吳凡所說「上海人不止是上海人的上海」。在老上海人心中,上海是世界大都會;在中國,也是本土基因強烈、有自主性的城市。──過去兩年影響小到只封一間奶茶店的精準防控、封城前從未全民檢測等等,就是上海與別地不同的例證。
但是這一次,Ricky看到了上海專家在電話裏哭訴「專業沒人聽」,而中央派來的官員則在新聞中高喊「保衛戰」,「我從來都沒看到他們下過現場,解決過一個實際問題,盡說一些假大空的話」。
感赴滬京官「假大空」 懷念舊時本土幹部
封城期間,一些老上海人又「懷念」起舊時的上海本土幹部。Ricky說,過去本土官員多有工廠背景,具備技術人員的務實精神,偏好親臨一線。「我小時候的官員,在上海長大、會講上海話,對上海有很強感情。來了颱風會第一時間到現場,會在高峰時間坐公交車,了解塞車情况」。他知道自己沒有投票權,但「至少他們在務實解決問題」。
「現在中央派來的領導,只把上海當鍍金石,希望不攤上事就好……在我看來,上海已經愈來愈沒有特色,外來人也不學上海話,官員愈來愈北京。她現在就像北京的一個區。」Ricky說,看清這一點,使他萌生移民念頭,「之前在看泰國推出數字遊民的簽證,只是考慮到外公外婆的照顧,如果他們不在,我會第一時間考慮離開上海」。
他希望,此後一定要認真參與業委會投票和社區事務,「這是我唯一能真正做到有影響的事情,至少能幫助鄰里、社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