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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评论员 蓝雨
韩国总统文在寅18日开启的朝鲜行，对国际政治影响颇大，这次金文会的重要性比过去的要高。也创造了很多第一次。
不妨先回顾一下这次金文会的亮点：
亮点一：金正恩夫妇第一次机场接机。文在寅此次访韩，得到的是朝鲜最高规格的礼遇。包括金正恩亲自接机;在机场金文二人拥抱三次;在机场检阅仪仗队时，朝鲜名誉卫兵指挥官兼陆军大校向文在寅致礼首次称文在寅“总统阁下”;朝韩最高领导人首次共乘一辆车巡游;文在寅更接受逾10万朝鲜民众的夹道欢迎，而两人下车向民众致意以及后来一些场合，双方的警卫人员都没出现，也是史上第一次;另外，金文会会谈的地点，被安排在金正恩办公室所在的劳动党总部即朝鲜劳动党中央委员会大楼，在金正日时期，劳动党总部被称为“革命的首脑机关”，会谈地点在这里也是前所未有的。值得一提的是，10万民众不断高喊“祖国!统一!”的口号。
亮点二：文在寅在欣赏文体表演后，在场内发表历时7分钟的演说，成为第一位向朝鲜民众公开发言的韩国总统。演说期间获得13次的掌声。
亮点三：文在寅登上有朝鲜“革命圣山”之称的白头山。白头山不但对金氏家族有极为重要的意义，亦被视为朝鲜民族的发源地，是朝韩人民心中的民族圣山。它位于中朝边境，在中国被称为长白山。其主峰为一座睡火山，山顶的火山口湖被称为天池，部分位于朝鲜境内。文在寅4月27日与金正恩首次会谈时，曾表示其梦想是爬白头山与盖马高原，「相信金委员长会帮我实现这个愿望」。其后，随行的韩国流行歌手Ali更即场献唱朝鲜民歌《阿里郎》。此曲一直被朝韩人民视为非正式国歌，象征着他们对和平的向往。
亮点四：文在寅邀请金正恩访问韩国首都首尔，金正恩已答允并表示会尽快到访，将成为首位访问首尔的朝鲜最高领导人。
亮点五：双方签署《平壤共同宣言》，首次就无核化方案达成协议，承诺会共同推动朝鲜半岛无核化。金正恩和文在寅也同时见证签署军事协议，即由韩国国防部长官宋永武和朝鲜人民武力相努光铁昨签署的《关于落实板门店宣言中军事领域共识的协议》，协议内容包括禁止双方在陆海空采取任何敌对行为，双方会商定在半岛西部海域划设和平水域，试点制定海上共同捕捞区，还就和平利用非军事区的方案达成共识，包括双方将试点撤离距军事分界线1公里内的11个哨所，双方并解除板门店共同警备区的武装，清除地雷、撤离哨兵和火力装备，解除不必要的监视设备，以及共同挖掘非军事区韩战遗骸等。
金正恩表示会将朝鲜半岛建设成没有核武的地方，双方决定积极努力促进各层面交流，「我们签署军事协议，结束数十年来对立的历史悲剧，我们亦承诺将朝鲜半岛，建设成没有核武和威胁的疆土」。
笔者就上述亮点浅析一下。
上面的亮点三，跟中国有渊源，不妨细说。
在朝鲜民族的神话故事中，天帝之子桓雄用神术把白头山山洞中的一只熊变为女人。桓雄其后与她结合，生下了朝鲜民族的始祖──檀君，白头山由此成为了朝鲜民族传说中的发源地。
朝鲜官方说法指已故领袖金日成生前率领游击队，在白头山攻击日本入侵者，“拯救了朝鲜半岛”。官媒亦指领袖金正日逝世当日，白头山天池的坚冰破裂，并刮起暴风雪。白头山亦是官方宣传中金正日的出生地，因此“白头山血统”是指金正日的子孙，金正恩经常强调自己是“白头山血统”。
金正恩表示，朝韩分裂后，韩方只能「望山兴叹」，文在寅则回应表示，有信心韩国民众游览白头山的时代定会降临，「我们的国民是由中国登白头山观光，现在都是这样去，我希望不用经中国，一定去我们土地那边」。最后一句耐人寻味。
长白山位于中朝边界，广义上是指横越朝鲜两江道及中国吉林、辽宁和黑龙江三省的山脉，而这里谈及的长白山则是属狭义，是指其主峰、海拔2750米的活火山长白山。据历史记载，长白山最近一次喷发已经是1702年，该次喷发形成了现在闻名于世的火山口湖天池。
对于朝鲜民族来说，长白山是他们的圣地，古代王室更尊崇为圣山，多次举行祭祀活动，可见长白山的地位在朝鲜半岛的历史上长期占有重要一席。朝鲜国徽的红星下的山峰图案正是朝鲜「革命圣地」长白山(朝韩称白头山)。同样地，韩国国歌《爱国歌》第一句已经提到「直到东海水枯，白头山岩石朽烂，天保佑我疆将土!愿我国家万岁」。顺带一提，韩国总统府青瓦台的地理形势是背靠由长白山延伸的山脉，可见长白山的地位无可取代。
那么，中方称长白山，朝韩称白头山又是如何呢?
事实上，天池的拥有权不算复杂，由清代到民国时期，再到上世纪60年代为止，长白山主峰和天池都是列入中国境内(笔者注：清朝一直视长白山为其族龙脉圣地，划有禁区，生人勿近)。但到了1962年，中国与友好的朝鲜透过协商签订《边界条约》，长白山主峰大约10平方公里的天池分了54.5%予朝鲜，北京方面则保留45.5%。因此，才有了中国叫长白山，朝韩叫白头山的现象。
亮点五其实是这次金文会的重中之重。
《平壤共同宣言》以及《关于落实板门店宣言中军事领域共识的协议》，意味着朝韩二方已经达成“终战协议”，只是有待中美承认或是签名而已，正是“先斩后奏”。就目的而言，文在寅此行可谓完成大半，就朝鲜半岛和平取得很大的进展。
对文在寅及金正恩来说，签署终战宣言正式结束韩战、在朝鲜半岛建立和平体制是他们的共同目标，但美国成为达至这个目标的最大难关，而当中又涉及中美两国在朝鲜半岛以至东北亚地区的战略利益，连一海之隔的日本也非常关注。
那么《宣言》有何看点呢?
1. 韩朝将停止包括非武装地带在内的对峙区域，以致朝鲜半岛全域的敌对关系。消除两国的战争威胁，从根本上解除实质的敌对关系。
2. 韩朝将就基于双方互惠互利、共赢的原则，在公营基建上扩大交流与合作，为两国人民经济发展制定具体政策。
3. 韩朝将就根本解决离散家庭问题，强化人道主义合作。
4. 韩朝将就和解团结气氛推向高潮，向半岛内外展示民族气概，在多个层面合作并积极交流。
5. 韩朝就朝鲜半岛成为没有核武器及核威胁的和平土地达成共识，同意尽快实行必要的具体措施。
6.金正恩将应文在寅的邀请，在近日访问首尔。这句写在了宣言的最后部分。
笔者认为，韩国可凭《宣言》及《协议》，影响美国的朝鲜半岛军事决策。美国，甚至中国均被边缘化。而民族主义者文在寅，其实都一直想把朝鲜半岛的话语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不欲美国和中国染指。很难猜测金正恩怎么想，但从其给予破天荒接待规格来看，两人的单独会谈，应该取得共识。
但是，笔者认为，当今发展，认为朝鲜是中国的地缘政治屏障已经是落伍的旧思维。朝韩统一更符合中国的战略利益。左右朝鲜不如左右整个朝鲜半岛。日本尚且不惧，何况统一的朝鲜半岛?
一旦韩战正式终结，将对美国在朝鲜半岛及东北亚的战略利益造成骨牌效应。首先是驻韩美军及联合国军司令部失去存在目的，其次是联合国军司令部是美国在日本驻军随时保护韩国的理据;若果驻韩美军及联合国军司令部不再存在，不但瓦解美韩同盟，亦令美军全面撤出东北亚，而这正好是朝鲜的长期目标，其实也是中国的长期目标。
其实，身处朝鲜炮火射程内的韩国，比谁都想和平。韩国总统府青瓦台发言人9月19日在首尔的朝韩峰会新闻中心就表示，朝韩领导人事实上已经宣布结束战争状态。文在寅也表示会以年内发表终战宣言为目标，将与美国总统特朗普再次讨论相关内容。
朝鲜半岛一旦统一，不管采用何种体制，东北亚的战略格局将发生质的变化。这对中国是重大利好。所以真正恐惧朝鲜半岛统一的是美国。而美国在韩国有一定的代理人势力，以保守派的形象质疑朝鲜的诚意，阻挠统一。因此，半岛和平谈何容易?
关键是美国不想朝鲜零成本得到和平。南韩撇除美国宣布签署《平壤共同宣言》如同结束战争状态，与朝鲜弃核进程不一致，势令美国不满。别看特朗普邀功，但冷静下来，白宫幕僚势必阻止韩国更进一步。美国共和党参议员格雷厄姆同日就称，担心文在寅今次访朝，将影响美国对朝鲜施加的制裁压力。
笔者多年前曾撰文提过，由于武器的超视距发展，地缘军事已经发生很大改变。中国东北方向的屏障，不仅是一个小小的朝鲜甚至半岛了。
朝鲜半岛和平真正露出曙光，但美国是最大的阻力。目前的格局，没有美国点头，朝韩的和平宣言都难以落地。事实上，协议背后与弃核息息相关，若两国缓解军事紧张进展过快，超出朝鲜弃核成果，或会触动韩国国民担忧国防安全的情绪。而这一切均与韩朝的经济合作、铁路连接、重启开城工业区及金刚山旅游区等紧扣起来。相信金正恩能否在年来访问首尔，同样取决于韩国是否满意朝鲜在紧接下来的时间中，有否就弃核承诺踏出更有意义的一步。
对于朝韩的统一前景，笔者估计第一阶段或是各自保留自身体制，在体育，文化等方面则以一个名义共同参与国际活动，第二阶段过渡至经济，外交融合，最终实现统一。必须指出的是，与台湾跟内地主流民意有差别不同，韩朝的主流民意是支持统一的，台湾有亲日（或本身是日台混裔），亲美的台独分子，但别说朝鲜，就连韩国都却没有韩独分子，阻挠朝韩统一。朝鲜半岛走“一国二制”路线统一，完全有可能。当然，前提是美国继续“美国优先”，继续“孤身走我路”，天下和平与美国的衰落息息相关。
(2018.9.21 猫眼社评 作者为《悉尼邮报》社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