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约評論員 蕭十一狼
「我不是一个政治人物，我只是一个来打破体制的普通人。」在周日（21日）乌克兰总统次轮选举大败现任总统波罗申科（Petro Poroshenko）的喜剧演员泽伦斯基（Volodymyr Zelensky）曾如此描述自己——据票站调查结果显示，泽伦斯基以73%的绝对优势击败波罗申科，将出任下届乌克兰总统。
泽伦斯基以《人民公仆》（Servant of the People）一剧知名全乌克兰，谁知这个喜剧中的总统角色，如今竟有望成为现实。
令人乍舌的是，41岁的泽伦斯基，政治上是一张白纸，你説特朗普是政治素人，也是一张白纸，但至少还有竞选纲领，选举支票，但泽伦斯基连一点明确的政策主张也没有。他的纲领，就是强调选民对政府决策的参与──他就曾公开呼吁支持者为他的内阁成员推荐人选。
没有任何政治经验的泽伦斯基，之所以能在年初「突然参选」以来，一举击败乌克兰的所有传统政治势力，全因民众对国家贪污、财阀垄断等各项积弊已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有泽伦斯基的支持者就表示：「泽伦斯基有90%会是个灾难，不过我还是会投票给他，因为我100%知道现任总统是个灾难，我当然要为这10%的变革机会去博一博。」
白纸一张的政治素人
41岁的泽伦斯基，以其2015年上映的电视喜剧《人民公仆》（Servant of the People）知名全国。剧中他扮演一个直肠直吐的教师，因为一段批评贪腐的视频而爆红，一跃当选总统。
本年元旦前夕，泽伦斯基在乌克兰最受欢迎的电视台「1+1」上，宣布参选总统，其时适逢现任总统波罗申科的元旦讲话。由於《人民公仆》第三季当时快将在3月於「1+1」上映，人们一看之下也不知泽伦斯基是虚是实。
参选以後民望遥遥领先的泽伦斯基，惯於社交媒体上进行竞选宣传，拒绝大部分的媒体访问和选举论坛，几乎只有在每周的现场喜剧表演会以真身与选民见面。
他的政治主张更是「白纸一张」。在3月31日的总统初选出线之後，他只接受过一次较为全面的媒体采访，而采访者的筛选竟由一场乒乓球赛的胜负决定。期间，泽伦斯基也没有谈及具体政策，只回应了一些国内外的政治问题：他认为俄国总统普京是敌人，表现倾向欧盟，却不同意波罗申科在国内打压俄语的政策。
波罗申科原想借选举论坛的机会，与泽伦斯基讨论政策，藉机显出後者无能而反胜。可是，泽伦斯基除了提出波罗申科要先经过「毒品测试」的无厘头要求外，更将辩论拖延至选举前两天。在论坛上，泽伦斯基亦抢占先机，大肆攻击波罗申科个人，将辩论变成骂战，使後者失去在政策讨论中击倒泽伦斯基的机会。
不过，这样胡闹的政治素人形象，却是泽伦斯基的胜选关键，因为不少乌克兰人都希望《人民公仆》的剧情能变成现实。
泽伦斯基亦非常清楚他的唯一卖点：他不是乌克兰政治建制的一部份。他就说：「人们想要一个有人的面孔的总统。」
这新人形象也同样是他的弱点。总统波罗申科在得知选举结果後，就直指泽伦斯基「软弱、容易屈服、温和、只懂傻笑、没有经验、没有坚定意识形态、没有政治决策力」。
这种描述也有一定的客观性。当一名英国广播公司（BBC）记者问起泽伦斯基要如何处理「东乌克兰」的问题时，他只说了一句「叫大家不再开火」。由此可见，泽伦斯基在实际政治上，的确是如白纸一般。
戏剧的希望 或成现实的失望？
在《人民公仆》中的泽伦斯基，与现实世界中的泽伦斯基，背景极为相似。在剧中，泽伦斯基原来是一个教师，却因为其学生上传了一段他批评政府贪腐的视频，竟然一觉醒来发觉自己当选了总统。
一如这类政治喜剧的剧情脉络，泽内斯基当然是凭着体制外的平凡人身分，带着一颗赤子之心，拯救乌克兰於贪腐建制所造成的种种危难之中。
泽伦斯基也看准了「人生如戏」的这一点，把其真实世界中的选战，也包装到跟剧中一般，人们一下子也分不清是虚是实。成功令选民“入戏”。
乌克兰的现况的确让人民不得不失望。除了因克里米亚问题与俄国关系紧张外，国内积累已久的贪腐和财阀垄断问题更是迟迟未解。
根据国际透明组织（Transparency International）2018年的报告，乌克兰在180个国家或地区中排名120，与安全局势长期不稳的马里（Mali）齐名。而波罗申科也卷入避税和偷卖俄国军火的丑闻。
回顾2014年的乌克兰亲欧盟示威（Euromaiden）後，当时素有「巧克力大王」之称的波罗申科，以「让我们展开新生活吧！」的口号在首轮投票赢出大选。人民便以为希望来了，可以一改乌克兰的经济、民生困局。波罗申科当选时曾承诺要解决苏联解体後催生的财阀垄断问题，却始终没有实际行动。根据会计公司德勤的一项调查，64%的乌克兰大企业都把持在国内私人资本手上，比例远高於波兰的29.4%和捷克的23.2%。先不论克里米亚事件後与俄罗斯的紧张局面，波罗申科对於乌克兰国内根深柢固的贪腐问题，不止没有解决，连他自己也困身在多宗疑似贪腐丑闻之中。
在俄乌冲突爆发後，乌克兰民众对军方支持极为热切，以「军队、语言、信仰」为选举口号、高举军事抗俄、乌克兰语为尚及乌克兰中正教独立於莫斯科的波罗申科，在不少民族情感浓厚的民众眼中就马上成了个「虚伪之徒」。
当日信誓旦旦要革新乌克兰的波罗申科，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政界人物？根据民调机构Gallup在3月的调查，只有9%乌克兰民众对国家政府有信心，连续两年维持在全球最低的位置。
难怪泽伦斯基这个不折不扣的政治新人，会大幅击败所有参选总统的政坛老将。
不过，泽伦斯基的当选只是打破现有体制的第一步。这一个政治素人，到底有没有能力去改变乌克兰的各种积弊，还是只会「破而不立」，实在值得质疑。
更有甚者，泽伦斯基本人也跟流亡以色列的乌克兰财阀科洛莫伊斯基（Ihor Kolomoisky）关系甚深。因牵涉银行弊案而逃离乌克兰的科氏是「1+1」电视台的持有人，他更明确支持泽伦斯基，并表示会在泽伦斯基当选後回国。同时，有报道指出科氏早在去年就已与近人表示泽伦斯基会参选总统，而後者也多次搭飞机前往以色列，似有与科氏串通的嫌疑。
泽伦斯基又是否真的「一尘不染」？
在只有9%人对国家政府有信心的乌克兰，人民只求破局，才会选出泽伦斯基这样的一个人。可惜，泽伦斯基除了实干能力成疑外，他是否如外表般的身家清白，还是只是现有财阀体制下的一只棋子，也不得而知。泽伦斯基在戏剧外当选总统，也许只是乌克兰人再一次失望的开端而已。
虽然泽伦斯基的幕僚中有不少甚得尊重的技术官僚，不过一个没有政治实作能力的总统，似乎也难以有效推动政策改革──远在大西洋彼岸的「巴西特朗普」博尔索纳罗（Jair Bolsonaro），就正在经历退休金改革停滞不前的困境。
博尔索纳罗尚且从政近30年，而且巴西也不用面对乌克兰夹在欧盟与俄罗斯之间的各种权衡抉择。由此可见，泽伦斯基即使最终能够当选，也似乎难有大改乌克兰困局之机。
不过，一个喜剧演员竟轻易击倒全国政客，实是乌克兰人民，对国家的悲剧，作出无奈的呼号，将对现实的期许，寄托在戏剧的美好之中。可惜一旦大戏落幕，残酷的现实将依然摆在面前。
（2019.4.22猫眼社评）
猫眼社评 选民入戏深 喜剧演员击败全国政客—乌克兰求变的一场盲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