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蕭十一狼
近日召开的德国慕尼黑安全会议,大家或只关注中美的斗嘴,忽视了这个会议的主题:「西方失势」(Westlessness)。澳洲朝野甚少有此探讨,似乎燕雀成群,没有鸿鹄。身上有东西交汇特征的澳洲华人,应该关注这一主题。
西方的忧虑,其实不是现在才有,德国史学家斯宾格勒(Oswald Arnold Gottfried Spengler,1880─1936年)的名着《西方的没落》,就曾传达这种担忧。为何时至2020年的今天,这种“失势忧虑仍未消失,反而还更强?强到已经不是学者之间的探讨,而是官方层面的国际讨论?
法国国王弗朗索瓦一世(Francis I,1494─1547年)曾质问:「我倒要看看亚当的遗嘱上是否写着他将世界分给了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弗朗索瓦一世当年所处的世界,主宰的是西班牙人与葡萄牙人,当今换成了欧盟与美国。但无论谁主宰,对「西方失势」的辩论全植基於一个前提:即西方中心论。在西方看来,世界秩序与理念仍应受西方主宰,若有偏离便属「安全问题」,差别仅在於究竟是欧盟或美国作主罢了。
有趣的是,离欧洲,美洲十万八千里的澳洲,既不属于欧盟,更不属于美国。但与西方的欧美,东方的亚洲纠缠不清。一般而言,澳洲的政治定位是属于西方国家,但地缘上严格上属于亚太国家。脱欧入亚最大的例子,就是澳洲足球参与世界杯,是以亚洲队的身份参与的。因此,跟其他欧美国家不一样,澳洲本身有东西方的某种纠结–虽然英格兰移民是主流。
当然,作为实际的二等公民,华人根本无权决定澳洲的国家命运。只是,中华传统文化有云: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既然移民至此,就需要表达自己的看法(结果是其次)。而当深入了解这个”西方失势“后,华人的心情未必能轻松起来。
慕尼黑安全会议的前身是「国际防务大会」( Internationale Wehrkunde-Begegnung),乃德国人克莱斯特(Ewald-Heinrich von Kleist-Schmenzin,1922─2013年)与美籍匈牙利裔物理学家泰勒(Edward Teller,1908─2003年)於1963年创立。
1963年,正是北约与华约对峙的尖峰期。但时移世易,“安全”问题不仅未减,反而“越来越大”,转眼2020年的慕安会,主题是“西方失势”了,大半个世纪,西方“安全”问题都无法解决,不仅没有发展,反而还面临失势,有点讽刺,究竟“问题”在哪呢?估计很多专家都想不明白。移民澳洲的华人,智者寥寥可数,遑论有人思考这个问题?
英国海军船长阿思本(Sherard Osborn,1822─1875年)曾声称:「要让中国佬同意欧洲人的唯一法则,就是武力而非辩论、胁迫而非说服」;美国文人福克(William Dudley Foulke,1848─1935年)则宣传俄罗斯若控有中国与印度後,「亚洲将开始征服欧洲」,把恐俄与「黄祸」心理全杂糅在一块儿。
这些言论并没尘封在泥土里,若与当前欧美国家疾呼该围堵中俄联盟的论调相对照,其实没有本质上的不同,传达的仍是恐惧与厌恶第三世界、冀图保持西方威势的心理。美国主流媒体《华尔街日报》的编辑们更篡改文章,硬要创造一个“中国病夫”新词(其实是昔日的“东亚病夫”的另一种说法)来宣扬“黄祸”论。
而华人(不仅是澳洲华人,包括移民西方各国的华人),无可避免成为西方与中国较量之间的磨心。这次起源武汉的新冠肺炎病毒,在多国包括澳洲,在社会泛起一股歧视华人的言论与辱华风波,背后,真正的本质就是“黄祸”思维的体现。也是华人再次成为东西方冲突的磨心的最新例证。
排华历史难道会不断重复上演?几个世纪了,歧视或多或少都依旧存在,这难道就是华人移民的宿命?
回到“西方失势”的主题,为何个多世纪都无法得势呢?
按照中华文化的哲理,花无百日红,人无千岁翁,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世界如潮水,有涨有落。
盱衡历史,根本没有一个强权能千秋万世,波斯、埃及、亚述、蒙古、西班牙帝国、大英帝国都无一例外,当今时代轮到美国主宰世界,奥巴马曾言,美国要再次领导世界100年,以目前的态势,恐怕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有趣的是,2020西方担忧“西方失势”的时候,美国扮演着失势加速器的作用。
欧美列强自工业革命後主导世界局势的岁月,俯视来看,不过仅占宏大人类历史的一小段,根本不该将之视为应然与必然的常态。若不肯认清这种历史规律,那麽这种「西方失势」的自怨自艾,仍会持续缠绕在欧美列强的心头上。
笔者有丝丝担忧的是,一部分政治精英和媒体,将无法制衡中国(或俄罗斯)的气撒到华人身上。
随着冷战的结束,慕安会到底在保护谁的安全、又是否当真促进和平、抑或挑起全球人民更多不安?这从每年慕尼黑会议场外的大批抗议群众,便可知民心所思。
澳洲应该有自己清晰的政治定位。笔者多年来一直提倡,地处亚太的澳洲,地缘政治上兼具东西方特点,完全应该走瑞士的政治中立,军事中立的中立路线,与世无争!建制上成立共和国或联邦制,这才是澳洲的最佳百年政治愿景。
「西方失势」其实是个充满文明冲突性与二元对立的说法,隐有否定第三世界主权与发展的意味,更抹黑多极化体系的成形。故比起争论军事预算该增长多少、高科技设备又该如何限制出口这类对抗性举措,消灭贫穷、控制温室效应、扶助难民、粮食分配等危机,才该是欧美国家在乎的安全事项。最重要的是,假若西方国家在乎的「失势」,只是寄望永远垄断国际事务的话,那“失势”对澳洲而言无关重要,因为澳洲本身一直没有国际话语权!
澳洲一直享受不到“垄断国际事务”的政治红利,却被“西方失势”所牵连的话,那么如何在东西方冲突中,得到澳洲国家利益的最大公约数,才是澳洲朝野最需要思考的议题。一味跟着美国的屁股或只依赖中国,都是得不到最大利益的。澳洲呼唤强而有力的政治家出现!
只有澳洲走中立路线,华人才会彻底改变宿命,不再成为磨心!
题图: 1901年美国漫画家普格(John Samuel Pughe)讽刺欧美列强如何自视为母鸡,竞相抢夺中国这颗巨卵,美国与日本则在右後方觊觎观望,凸显帝国主义的贪婪,那时是西方最得势的年代。(History Today网)
(2020.2.28 作者为华人时事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