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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员 蓝雨
在习金会旋风式发生后，笔者曾撰文指金正恩弃核决心已定，无需置疑。因为经济发展才是国家可持续发展的根基，若命都没有，拥核何用?金正恩迷途知返，为时不晚。笔者的主要看法是，现在就算没有美朝峰会，美国不给压力，朝鲜也要弃核，我们或要抛弃核武才能保命的看法了。关键是要有靠山，而朝鲜的靠山，不用找，不用培养感情，中国就摆在眼前。
既然如此，弃核的细节不再是重点，美朝之间是讨价还价而已，弃核已成。本文直接跳过，前瞻地分析朝鲜将如何融入国际经济大潮及分析中国的角色。
按照外交惯例，一国领袖在短期内两度访问另一国，这个做法并不寻常。为“金特会”做最后准备，征求中国意见肯定是金正恩在大连与习近平主席会面的主要内容之一。但另一个主要内容，经济内容是八九不离十的。
摆在朝鲜面前的经济议题，主要有二方面：一是弃核过程中的经济援助及国际补偿;二是朝鲜进行经济改革，即朝鲜进入改革开放新时代该怎么做。
玩政治金正恩驾轻就熟，但玩经济要学习的地方很多，日后肯定会常来中国取经。
就第一个方面而言，美国国安顾问博尔顿主张朝鲜弃核应该採用「利比亚模式」，即先弃核后补偿。而金正恩提出的「分阶段、同步非核化」是指朝鲜分阶段弃核的同时，要同步获得美国解除制裁以及美国提供相应援助、补偿等。由于美国吸取过去朝鲜核谈判失败教训，先弃核后补偿将是美国坚持的底线，能松动的，最多是允许解除部分经济制裁，但美国提供的补偿将在朝鲜弃核后才能发生。
因此，金正恩在大连谈的，其中就是希望中国在朝鲜这个弃核过程中就开始经济援助，起码是解除部分制裁。
但这方面仍不是重点，我们关注的是未来朝鲜在亚太地区的位置，笔者这里着重谈谈第二方面。
就金正恩到访大连，新华社发了通稿，其中最后一部分提到：
习近两人就朝鲜经济交流，先是金正恩向习近平通报近期朝鲜国内发展和党的建设情况，习近平继而称赞朝鲜在4月20日的劳动党七届三中全会中，宣布停止核试和洲际弹道导弹试射、废弃北部核试验场，改为集中全党全国力量进行社会主义经济建设，「体现了委员长同志对发展经济、改善民生的高度重视和维护地区和平稳定的坚定意志。
」这是中国领导人首次公开肯定朝鲜国策的改变，即走上经济改革发展之路。
朝鲜的七届三中全会公告宣示朝鲜这个封闭国家的重大政策转向，消息一出，不少人即时联想到1978年召开、把中国国策由阶级斗争转移至经济建设的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当年的中国和当今朝鲜有不少相似之处：相对封闭、经济和生产力落后、人民生活水平普遍低下，都是国际社会中的吴下阿蒙。
时间将证明，朝鲜的七届三中全会，历史意义相当于中国吹响经济改革开放号角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朝鲜将发生历史新的转折点。
2010年，朝鲜曾宣布打开“强盛大国”之门，2012年年底，利用人造卫星发射成功之机又提出朝鲜已经巩固“宇宙强国”地位。但朝鲜的经济状况并未出现明显好转，粮食短缺问题仍困扰朝鲜，工业经济更是一蹶不振。朝鲜的“强盛大国”之路如何走成为国际舆论热衷探讨的话题之一。
其实，朝鲜经济也有过往日的辉煌，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曾与日本并称为亚洲的两个主要工业国家，是东亚地区现代化程度最高的国家之一，其人均GDP不但高于中国，也高于韩国。那么当年的朝鲜经济是如何获得飞速发展，又因何衰落，朝鲜经济还能够再现辉煌吗?
资料显示，1953年朝鲜半岛实现停战后不久，朝鲜就开始规划经济重建。当时，战争后的北方一片废墟，基础设施被摧毁，工业企业被破坏。由于军人和平民遭受大量伤亡，劳动力也面临短缺。1954年，朝鲜执行恢复国民经济的三年计划，1957年起执行第一个五年计划，1961年执行第一个七年计划，后来又延长三年。1970年11月，在朝鲜劳动党第五次代表大会上，金日成宣布朝鲜已成功地转变为社会主义工业化国家。
有统计称，朝鲜战争结束后的10年，朝鲜经济年均增长率高达25%，可能是当时世界最高的。1960年，东德媒体赞扬朝鲜为“远东经济发展的一个奇迹”。而在亚洲国家的工业化发展上，60年代的朝鲜和被认为创造战后经济奇迹的日本并称。60年代末，朝鲜农村全部通电;70年代末，朝鲜粮食实现自给自足;80年代初，全部耕地面积的70%实现灌溉，插秧的95%和收割的70%农活实现机械化。1984年，朝鲜粮食总产量首次突破1000万吨，实现了粮食自给并部分出口。当年的朝鲜工业经济同样获得飞速发展。朝鲜是苏联为首的经互会的观察员国家，与苏联东欧集团基本采取记账式的贸易。
经济的快速发展使朝鲜人均GDP、人口寿命、识字率大大提升。当时朝鲜的社会福利水平也比较高，1979年就已实行全面的免费教育和免费医疗制度，实现对小学到大学的全体学生和幼儿园儿童免费供应外衣、内衣和鞋子等生活必需品。而且朝鲜社会的财富分配也大大平均化，不似韩国那样有巨大的贫富差距。
同期，韩国的主要工农业产品指标终于与朝鲜相当，但由于韩国人口超过朝鲜一倍，加上韩国社会严重的贫富悬殊，实际上，在1979年，韩国在国家现代化方面远远赶不上朝鲜。一般认为，1979年的朝鲜已是一个准现代化国家。但自美国对朝实施长期封锁后，朝鲜经济就此划上句号。
现在，朝鲜要改革开放，就必须依靠中国，中国的重要性不是包括韩国在内的其他国家可比。因为朝鲜再怎么改革开放，地缘政治的因素都不会消失，只要韩国一天不脱离美国同盟体系，允许美军存在半岛，朝韩不仅统一无望，目前的和平气氛也随时会因“突发事件”而消失。
美国信不过，韩国看不上，朝鲜的选择，只有近邻中国。
在过往的内部讲话中，金正恩曾批评中国大搞「修正主义」，但他早前访京时，盛赞中国发展路线正确，并对中国在科技发展和创新方面取得的成就表示钦佩，为平壤即将调整国策释放强大讯号。从现实层面来看，最值得朝鲜学习的国家始终是中国：一来，两国是互相照应的「血盟」;二来，同样作为社会主义国家的中国在经历40年改革开放后，成就有目共睹，堪为朝鲜表率。
实际上，朝鲜只有在经济改革方面向中国「取经」，才能逐步实现体现他在劳动党七届三中全会中所宣示的发展经济、改善民生目标。不想成为“越南第二”，要走出朝鲜自己的特色之路，更要向中国学习取经。
从朝鲜劳动党七届三中全会的公告可见，金正恩在确立核国家地位后停止核试，毅然把国策转向经济发展，反映这位「80后」具备一幅清晰的国家发展路线图。基于对他的长期观察，可以判断，金正恩当下目标，应该是在今年上半年通过对韩国、中国、美国的谈判，解决棘手的政治问题，若非如此，朝鲜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在下半年开始大力推动经济改革。而在这个过程中，无论是政治问题，还是经济问题，平壤都离不开北京的协助。
金正恩3月访华时，习近平在解决半岛问题，以及协助平壤推动经济改革两件事上，承诺提供帮助。他当时便表明：「我们希望朝鲜政治稳定、经济发展、人民幸福，支持以委员长同志为首的朝鲜劳动党带领朝鲜人民沿着社会主义道路不断前进，支持朝鲜同志为发展经济、改善民生作积极努力」。这反映，习近平本身也认可金正恩这样安排的路线。对比5月习近平对金正恩的讲话，可见金正恩3月访华后，基本接受了习近平的建议或对自己的国家发展路线图更有信心，弃核的意志也更为坚定。
在金正恩5月速访大连的二天，笔者认为中朝二国已经达成了“半岛发展路线图”共识。
15日朝中社证实，以朝鲜劳动党中央委员会副委员长朴泰成为团长、由劳动党高层干部组成的友好参观团，14日从平壤启程前往北京，对中国进行友好访问。中国外交部发言人陆慷于15日的例行记者会上表示，朝鲜劳动党友好参观团，将了解中国国内经济建设和改革开放成就。
笔者认为，这个高层经济访问团，正是金正恩和习近平在大连达成“半岛发展路线图”的成果和验证，只是从金正恩8日回国15日就派团来华，时间上略显急促，反而可见金正恩要国家抛弃“先军政治”转向发展经济的决心和果断。
那么，当朝鲜需要走经济改革之路时，中国的着眼点在哪呢?笔者认为：
首先是把朝鲜经济改革和振兴东北经济结合起来。这或是第二次的习金会选在大连的原因之一。
根据大连市政府5月7日在记者会上的介绍，该市是东北对外开放的龙头和核心城市。所指的“对外开放“的方向，应是东北亚地区。
第二是深度介入朝鲜的经济改革，基础建设，牢牢把握朝鲜经济的主导，让美日欧资本无立足之地，避免话语权旁落，避免朝鲜日后在政治上成为一度有“白眼狼”之称的越南那样。这样，美国多年制裁朝鲜的最终成果，中国全部收入囊中，美国为中国主导东北亚作嫁衣。
实际上，中俄及朝韩在东北亚有一个合作发展机遇。俄罗斯远东区人口稀少和中国要振兴东北。特别是东北地区，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效果，继续投钱下去，结果也会一样。于是，朝鲜勤奋有技术但成本低的二千多万劳动人口，正好是中国东北重振制造业的基础。朝鲜的劳动力，中国东北的制造业基础，中国庞大的内销及出口市场，加上俄罗斯远东地区的石油、天然气、矿产、木材、海产，加上韩国企业的投资，这样撇除日本与美国的东北亚，会有巨大的经济竞争力。
值得一提的是，毗邻朝鲜边境的丹东市成为中国新的人气爆棚房地产市场。丹东隔着鸭绿江与朝鲜相望，是两国贸易重镇。金正恩访华后，建设公司打着“朝韩握手，丹东崛起”的口号一口气将丹东新区一些新住宅区的房价调高50%以上，丹东新区是中国与朝鲜的贸易枢纽，占地127平方公里。以4月20日朝鲜劳动党中央委员会第7届三中全会宣布「将集中一切力量搞经济建设」为分水岭，丹东原本多数滞销的建案全面复苏。一叶知秋，朝鲜走上改革之路虽然不坎坎坷坷，但或成地区经济的新增长点。
笔者这里首次提出“松花江经济带”或“松花江经济圈“的概念，整合中朝韩俄的资源，发展地域经济。
更可期待的是，在中国的冰上丝绸之路倡议中，可将“松花江经济带”融合进去。如朝韩铁路可以连上泛西伯利亚铁路和中国的中欧、中亚货运班列，还有新开辟的、由海参崴等港口北上北冰洋、跨越至欧洲的航道，这个区域的连接性可以大大发展，使生产的竞争优势更如虎添翼。这只要改变思路，改变政治。如此诱人，朝鲜岂会不弃核，岂会自绝于国家大家庭?
朝鲜一旦搭上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历史快车，前景广阔。
如同1978年时任国务院副总理、实际最高领导人邓小平访问新加坡，当他看到「狮城」的成就时，承认对方实行对外开放、引进外资的方针是完全正确的一样，2018年金正恩二次访华，包括访问中科院，大连等，如同当年邓小平访新，同样会增强其带领朝鲜实行经济改革的决心。
现在的问题是，据英媒分析，重振朝鲜经济需要巨额金钱，若要朝鲜赶上已发展国家水平，未来10年需要大约2万亿美元，即使由美国、中国、日本及韩国摊分款项，每个国家也要付上5,000亿美元。英国欧利盛SLJ资本公司(Eurizon
SLJ Capital
Ltd.)发表的最新报告，报告甚至估算朝鲜与韩国若要统一的所需费用。报告指出，朝鲜现时本地生产总值(GDP)约为163亿美元，即只有亚马逊创办人贝佐斯身家的约12%，更是远远追不上韩国的发达水平。笔者认为，这种严重的不对称，让朝韩统一远远没到讨论的时候。而且，据韩国对外经济政策研究院和德国哈雷经济研究所共同发表的报告，指出两韩经济差距明显的，统一后或吸引朝鲜2500万人口中的7%民众迁至韩国，将导致两国就业市场发生巨变。这绝非金正恩所愿意看到的画面。可以说，缩减与韩国的经济差距，定下超越的目标，将是金正恩的治国抱负。
对此，美国国务卿蓬佩奥表示推动一项朝鲜版的“马歇尔计划”，前提是朝鲜实现无核化。 但美国人信得过吗?
马歇尔计划官方名称为欧洲复兴计划，是二战后美国对战争破坏后的西欧各国进行经济援助、协助重建的计划，对欧洲国家的发展和世界政治格局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另外除了欧洲，同期类似的经济援助在朝鲜战争后也在亚洲第一岛链与其它第三世界国家实施，受援范围大部分是今日美国的盟邦。也就说，美国人的言外之意，就是朝鲜需加入美国的盟友阵营才能得到“马歇尔计划“。历史证明，美式援助全部带有政治苛刻条件的。不过，朝鲜无须理会。中国的”一带一路“，又或笔者提出的”松花江经济带“都比”马歇尔计划“好百倍。
(2018.5.16猫眼社评 作者为《熊猫时报》社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