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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评论员 蓝雨
中国改革开放四十年来，中美关系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今天这样的恶劣环境。无论是中美关系的「黄金时代」，还是倒退或者波折的短暂时期，中美两国一直因为不断互融的经贸关系，而得以维持「斗而不破」的基本局面。两国虽然没有达成携手推动「全球治理」的目标，但彼此都认同这是全球最重要的双边关系，不轻易打破这种关系的微妙平衡。但是，美国总统特朗普在联大的发言，明确显示中美关系已经破局。
美国总统特朗普26日在纽约主持联合国安理会「不扩散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会议时，突然话锋一转语出惊人的警告中国，不要干预美国期中选举，特朗普表示︰「中国不想让我或我们赢得选举，因为我是第一个胆敢在贸易议题上挑战中国的美国总统。我们赢了贸易战，在所有层面都赢了。我们不要他们(中国)来干预即将到来的选举。」在场的中国外长王毅听罢即耸耸肩，随后作出反驳。视选票如政治生命的特朗普，能把选举和中国扯在一起，意味中美关系步美俄关系后尘破局。此其一。
特朗普说「习近平或许不再是我朋友」，似乎就是后续中美关系的重要注脚。特朗普和习近平去年4月在佛罗里达州度假俱乐部首度会面后，特朗普一再称呼习近平是他的「好友」。习近平去年11月也在北京盛大欢迎特朗普来访，但他从未像特朗普一样热情描述“双方友谊”。
华府智库「战略暨国际研究中心」的中国专家葛拉瑟则说：「特朗普和习近平从来就不是朋友。特朗普刻意让自己和习近平的关系不受美中关系摩擦的影响，是因为他相信，若刚好有机会，他能利用两人私交来谈成交易。」而今特朗普自言自语的否认“朋友关系”，意味着中美关系交锋进入直路，无需掩饰做戏，因而破局。此其二。
特朗普在谈及委内瑞拉的现状时，把问题的根源归结于社会主义的政府，并且表示“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几乎在任何地方都带来了苦难、腐败和腐朽。社会主义对权力的渴望导致扩张、入侵和压迫。世界各国都应抵制社会主义及其给每个人带来的痛苦”。 特朗普让人再次看到冷战时期的美国，对当时的苏联在意识形态方面的绝对对立。 特朗普撕下面具，回复竞选时期和组阁阶段的反共面目，其秉持里根的冷战思维衣钵再次得到证实。意味着中美关系的对垒，明确无误是政治之争，中美关系因而破局。此其三。
上述三点，笔者认为中美关系正式告别“斗而不破”格局，进入全新斗争格局。
分析一：
其实，特朗普团队包括仍具影响力的前国师班农，一直误判中国，以为中国已经输了。最大的理由一是美国股市长时间上涨而中国股市长期下滑(这一点，确实是美国股市赢了);二是班农等人认为的“已经有很多中国人开始利用各种渠道将他们的资金转移出中国，投资到旧金山、洛杉矶和曼哈顿的房地产。。。这表明他们对自己的经济严重缺乏信心。”(事实并非如此，美国人想当然的成分居多)。
班农毫不掩饰地说：特朗普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让中国放弃其「不公平的贸易行为」，他的终极目的是为了「让美国重新工业化」，因为制造业是一个国家力量的核心。班农的观点没错，制造业确实是一个国家的核心。
但经过多年的全球化经贸格局的形成，美再工业化说易行难。
美国在世贸攻击中国支持产业发展，特别不满「中国製造2025」计划，301调查正是针对此项而来，并制定了关税清单。其实产业政策是发达国的发明(只是中国人凭智慧用的更全面)，根据Good
Jobs First调查公司的报告，于2000年至2015年期间美国便以各种方式补贴企业达680亿美元。
事实上美国自开国便重视产业政策，祖师为开国元勳之一及第一位财长Alexander Hamilton。他于1791年末发表了製造业报告《Report
on the subject of
Manufactures》，列出了11项促进产业发展办法，包括关税、对目标产业发放补贴、政府採购、对企业购置製造品投入减税，和支持基建等。同时还对钢、铜、棉、粮及玻璃等多个产业列出专门性扶助政策，做到普遍性与专门性措施兼具的全方位支持。
当年Hamilton力主促进工业化背后有切合时势的重大战略性原因，认为只有这样才能追上欧洲强国和建立强大军力。这在其后连串战事(如19世纪20年代的对英战争)中得到印证，从而进一步推动工业化。但在最初工业化路线曾受到质疑，主要反对者是另一位开国元勳和第三任总统Thomas Jefferson，他认为美国应採农业化民主(agrarian
democracy)的路綫，由是出现了两条路线之争。
到新世纪则出现了再工业化的议论：自二战后美国工业生产持续外移，带来了一浪浪的产能全球性重新布局，造成了美国国内製造业空洞化及产业大军急速收缩。到2008年金融海啸后空洞化问题更为凸显，也出现了一些製造业回流迹象，相关就业再见回升。
特朗普上台后积极推行再工业化路綫，一面以保护主义手段特别是高关税来保本国产能，另一面以减税吸引美企资金回流，还在舆论上利用民粹主义情绪反全球化。对中国的打压尤为猛烈，出动了301调查及限制中企赴美投资，挑起贸战并不断使之升级。
但美国再工业化面临两大问题：(一)为何出现空洞化?(二)再工业化能否成功?
空洞化表面上是由全球化下产业外移造成，实际上是产业的升级转型迟滞问题，未能做到如经济学大师Schumpeter提出的破坏性重组：由破坏旧产能来容许新兴产业成长。
从宏观角度看是投资不足和生产率增幅放缓，其背后则是各种体制及策略性原因。过去美国政府採购乃强有力的产能扩大及创新动力源，军工、太空及核子计划的需求尤为有效。但近年这些方面的投入明显减少，如核电曾30多年无新项目(现也只有一个)，没有新太空站计划以补充快将退役的国际站，大型运载火箭也要靠俄国供给。特朗普上台后实行重振策略，既要大扩军备又要搞星战2.0在月球建基地。但钱从何来?
再工业化面临的困难不少。首先是断层问题：许多产能、技术及人才均已欠缺供给，重新培育费时费钱。同时还有配套及协同不足的障碍，要重新布置产业链网络。
其次是资金投入障碍，美国私企资金充足，但谁愿投入长线又风险较高的项目?最后是国际环境特别是中国的工业化水平日高，美国新建产业如何能有足够竞争力?显然，再工业化非简单收关税可成，要作很大的努力，国家尤要有很大投入，但美国的体制能做到吗?
产业政策是西方发明的，中国拿来用之有成，并非有甚麽「武林秘笈」，而只是用得更全面力度更大。中国其实也有较低档次加工业流失到越南及孟加拉等地，但中国没有空洞化，因为更高档次及增值的新产业成长起来。且产业水平仍不断提升，特别是2025计划更令美国恨得要死、怕得要命。
中美产业发展走上不同之路关键在体制：中国的有更大推动力。当然还有历史使命感，多年积弱受压后有更大的上进心，中共继承了此传统赶超先进之心甚强，令体制及模式的优势更显。
分析二：
特朗普称已经赢了贸易战肯定是言之尚早，无数专家商家对此早有共识，即美国短期会赢，长期会输。
当前贸易战之下，美国正在承受四个失去：1. 失去中国市场， 中国人口13亿，大于美日欧三地区总和， 美国离开中国市场 ，将会真正进入衰退状态;
2.美国将失去美元货币霸权及美元石油霸权，全球大约已有55个国家已有脱离美元的意愿， 欧盟也明确表示要建立自己的非美元结算系统，
美元贸易结算份额快速降低， 石油生产大国均打算採用非美元结算石油贸易， 导致石油美元崩溃， 这标志美国在战略上彻底输掉贸易战;
3.美国将失去大量盟友，法国马克龙在联大与美国唱对台戏只是一个缩影，而特朗普在联大演讲，引来在场全球领导人的哄笑显示美国领导地位不再受到尊重;
4. 美国失去国家信用，美国优先的口号表现的美国极度自私及贪婪的本性，在贸易战中，以大欺小，以强凌弱，出尔反尔、反覆无常、
翻脸无情、随便撕毁协议，世界各国已不相信美国是一个负责任的大国。
而这次贸易战对中国并不是坏事，中国可以从这次贸易战中获得更多的四个长远利益：
1.美国一棒打醒中国赚取 Easy
money的产业分工链的短视思维，激发及加速中国的自力更生、自主创新、自主研发的迫切生存危机意识， 中兴被美国制裁的一剑封喉事件， 将不会再发生，
高端科技技术领域， 将全面突破;
2.加速中国国内13亿人口庞大的消费市场的深度开发，这才是根本出路，一旦中国国内消费市场被激活，那是超级可观的且能自己掌握的内需市场，福特打脸特朗普说要增加中国汽车产量，归根究底就是不想也不能放弃中国市场;
3.贸易战启示，中国须加速分散全球市场，
结合一带一路倡议的互通互联的基础建设工程，加强与欧洲、非洲、拉丁美洲、中亚、中东亚国家合作，提升这些地区的产业能力及消费能力，
中国将撬开更大一块市场，5年后，经过培育的非洲市场 就能超过美国市场，
降低美国经济对中国经济的影响力，例如2017年，中国对美国出口5500亿，中国对非洲出口2210亿，假设2018年，中国对美国出口降低10%，降低550亿，而中国对非洲出口成长30%，
提高660亿，中国还是淨成长，而美国却完全没有这方面优势;
4.中美贸易战将加速人民币国际化的进程，美国以金融支付系统( SWIFT支付系统)为工具，制裁伊朗， 给全球上了深刻的一课，
所以欧盟即迫建立自己的支付系统，
另方面人民币石油期货已经成功上线，且交易量越来越大，人民币使用量越来越大，而美元则使用量越来越少，贸易战打得越凶，去美元这个趋势就越来越快。结合中国在数十个领域的世界第一，
中国将远远甩开美国。
分析三：
特朗普把中美贸易战和美国中期选举扯到一起，自然令大家更加关注美国的中期选举，以及结果对中美关系及中美贸易战的影响。
这次美国中期选举，笔者认为民主党至少能夺得众议院的控制权，参议院则仍有待观察。不过，即使民主党控制众议院，中美贸易战的主旋律依然难改。期待白宫易主改变对华态度是很傻很天真的。
理由一是民主党与共和党在对华立场态度上基本是一致的，甚至也支持用关税遏制中国，两党区别或是手法不同而已;理由二是特朗普仍为总统，在落实贸易政策上仍有一定的权力，况且，在两党对华态度上几乎一致之下，对华遏制的主旋律中短期内很难改变。别忘了民主党奥巴马时期的重返亚太战略（部署60%兵力）和实施TPP计划，那都是遏制中国的主要杀招。
但是，民主党若在中期选举获得众议院甚至参议院的控制权后，对中美关系乃至中美贸易战会产生何种正面或负面的影响呢?
站在中国的角度看，民主党控制至少一个众议院的话，势必有筹码与特朗普针锋相对，阻碍华府决策，这种党争内耗，有利各国游刃之间，包括中国在内。既然特朗普有可能成为瘸子或半瘸子总统的情况下，特朗普的决策落实效果怎么也会打个折扣，甚至决策无法通过。
以1994年的情况作例子，时任总统克林顿所属的民主党在中期选举落败，共和党同时控制参众两院，令华府在政策、政治及其他领域都受到调查，华府为配合调查，无法推行其他政策。
而一旦民主党同时控制参众二院，特朗普被弹劾的机会肯定出现。因此，参议院将是共和党拼了命要赢的地方。
正因众议院落入民主党手中的机会很大。特朗普在联大发言指控中国，真正的意图其实是为自己11月的选举失利预先找到借口，找到替罪羊。
至于负面因素，民主党掌握众议院后，就不是特朗普肆意妄为了，争执必然增多，中美贸易战的局势及国际贸易摩擦或会进一步混乱，特朗普任期内谈判更是无从下手。
对于特朗普在联大突然偏离防范核扩散主题对中国开火，笔者认为不是特朗普「任性」而为，背后隐然透出中美战略对抗白热化。因为美国高级官员随即在另一吹风会，进一步阐述特朗普谈话的内容。
综合特朗普与报道中的美方官员陈述，大概可以拼凑出一个事实。美方认定中国政府在美国展开文宣战，目的至少包括影响2018年中期选举结果，动用手段包括传统报纸及互联网。而影响选举结果的举动，还可能被延伸理解为冲击美国民主体制，有意识形态碰撞的意味。如果事态朝这方向发展，美方或许会以干预选举为由，对中国启动更多遏制手段，中美关系更难言乐观。
必须一提的是，24日，中国国务院发布了《关于中美经贸摩擦的事实与中方立场》白皮书，公开回应近月中美贸易纠纷，并阐述中方反对单边保护主义的立场。由于内容不算新鲜，因此，白皮书的对象显然不再是美国白宫的决策者，而是美国社会。中国觉得无法说服美国政府，转而将其理据公开，希望争取美国国内以至国际社会理性人士的支持。白皮书一则突显美方咄咄逼人才是谈判失败的主因，强调中方只是被动反击;二来是通过数字和理论，希望公众能了解真相。这也显示对美国白宫不存寄望。
白皮书指出美国“四宗罪”，更是对谈判不留后路：
第一：不守信用、第二：胡搅蛮缠、第三：信口雌黄、第四：不负责任。
无独有偶，中国日报近日也在特朗普的票仓，花钱卖广告，批评特朗普团队愚蠢，损害农民利益。该动作，同样可视为中国改变策略，不再面对白宫，而是面对社会，寻求美国选民的支持。
中美贸易战至此，形势基本已经清楚，即中国不可能屈服。美国白宫对华主战的二个主角，不约而同深有同感–是挫折感，挫败感。
24日白宫贸易顾问纳瓦罗表示与中国达成协议要比墨西哥困难得多;25日，美国贸易代表莱特希泽承认即使施加关税亦无法迫令中国与美国达成共识。两位都是白宫内著名的贸易政策鹰派，主张对华采强硬政策。他们的讲法反映了即使白宫内的鹰派，亦渐渐明白到关税政策不足以威胁中国，这无疑与特朗普在Twitter上所一直宣扬的「贸易战很易获胜」、「关税很好，令中国回到谈判桌」等讲法，形成了鲜明对比。
需要指出的是，关税对华造成的压力是可以承受的，毕竟羊毛出在羊身上，真正对华造成压力的，也是美国所想的，其实是外资制造业撤离中国，目前有韩国公司海力士(SK
Hynix)及日本公司三菱电机、东芝机械和小松製作所(Komatsu)表示撤离。如何应对这些墙头草企业是另一个话题。不过，笔者认为要撤离的外资企业，大多在中国市场已经被边缘化，竞争力不大的企业，撤离只是利用贸易战做借口而已。
或许已经预见到未来的局面，习主席26日走访大型国企，指出三个“靠自己”给大家指明方向!
习近平在黑龙江齐齐哈尔考察其间表示，中国是有著近14亿人口、960万平方公里土地的大国，粮食要靠自己，实体经济要靠自己，制造业要靠自己。
习近平表示，在国际上，先进和关键技术越来越难获得，单边主义和贸易保护主义上升，逼著中国走自力更生的道路，这不是坏事，中国最终还是要靠自己。更指「装备制造业是国之重器，是实体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虽然班农也看到这一点，但美国的制造业已经很难翻身。
习近平在中美贸易战升级时强调「自力更生」和「靠自己」，传递出重要政治讯号，展示强硬姿态–不在国家核心利益领让步，不屈服于美国胁逼，决意迎战。
北京白皮书和华盛顿的「极限施压」威胁，非但堵上了美国华尔街代表通过与中国国家副主席王岐山会谈而打开一点的谈判大门，甚至把中美贸易战扩大到了更广泛的对抗领域，因而中美已经走向全面对抗的边缘，「修昔底德陷阱」之说也再度浮现。美国国务院20日宣布对中央军委装备发展部及部长李尚福中将进行制裁，破坏了中美军方之间的信任关系，使中美之间的整体氛围变得更加恶劣，可能为中美两强之间的军事热战埋下伏笔。
特朗普执意将贸易战扩大，已经不单单是一个精明的商人要解决「贸易逆差」、为「美国优先」带来更多的金钱资源，也不单单是为了在美国中期选举中拿到助选的好材料和优势，而是要把贸易战打成对中国的消耗战，在经贸、军事、知识产权、网络新经济、地缘政治等全方位与中国这个「战略竞争对手」抗衡，彻底打垮中国挑战美国的能力，保证美国维持在冷战后确立的「单一超强地位」，北京舆论甚至将中美之争定位成「决定中华民族前途的竞赛」。为此，北京不但断然拒绝了「枪口指在脑袋上」的谈判，也以「以牙还牙」的反制裁方式拒绝了特朗普逼迫中国签下「城下之盟」。不仅如此，中国也开始放弃不对特朗普「口出恶言」的原则，在白皮书中一一列举特朗普政府「霸权」和「单边主义」的种种劣行，表明中国要抗战到底的决心。
最后预测，民主党赢得众议院控制权，亲民主党的华尔街资本或在选举时刻，打压美股升势影响最后一刻民意选票，同时沃尔玛宣布加价（影响底层民生），进一步让选民质疑特朗普关税战争的合理性，令到选情有利民主党。但是，必须指出的是，美国中期选举对中国而言并不是那么重要，因为中国已经有做打持久战的准备。同时必须未雨绸缪，为中美走向摊牌的边缘做好准备。
90多岁的马哈蒂尔昨日断言，在中美贸易战中，历史会站在中国这边！「中国已经存在4000年了，必须学会与中国共处。」
(2018.9.28猫眼社评 作者为国际华人电子日报《熊猫时报》社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