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培松:美国是中国所理解的美国

【熊猫时报讯】我们这个世界并不仅仅是为中美两国准备的,它也是全球70亿人口共同的家园。中美的战略对抗会给世界带来灾难性伤害。中国正在等待美国那根亢奋的神经平静下来。

居安思危,有备无患。这些看似平俗的传统意识,其实是中国战略思维的重要内容。

中国对美国的防范不是现在才开始的。十几年前,任正非就认识到,中美的科技企业总有一天会在山巅相遇,届时会发生是双方拥抱,还是把对方推下山的选择。从那时起,他就为华为准备“备胎”,华为因此具备了今天不被推下山的世界地位。

2011年,美国提出重返亚洲,要把60%的军力部署在亚太地区。那时中国的军力远不及今天,近代以来的历史没有为中国提供可以躲过残酷战略竞争的先例。如果美国在东南沿海对中国实行封锁,中国须有背后的依托,即留有向西和向北的通道,以不至于进口能源和原材料的大门被关死,使已经建立起来的庞大的生产能力失去向外的出口。因此,2013年,中国提出了“一带一路”倡议。

华为的“备胎”和中国的“一带一路”,虽是不同层面的问题,但都是针对非常时期的防范措施。这说明中国对美国的国家性格是了解的,在与美国交往中具备了下先手棋的能力。从最坏处着眼,向最好处努力,使处理中美关系的过程有了基本的方向。

1983年,也就是中美建交四年以后,邓小平对美国地方法院就清政府时期一项债券偿付案件的判决,向来华访问的美国国务卿舒尔茨表达抗议。舒尔茨解释说,美国司法独立,政府不能干涉。邓小平回道:“如此说来,美国实际上就有三个政府了。国会、内阁、法院。那么究竟要人家同你们哪个政府打交道才好呢?”

那时中国对美国的了解是不充分的。经过40年的交往,中国已经清楚地理解了美国政治的结构和运作方式。中国对美国的理解,已经成为避免双方发生战略误判的基础。

当前,美国大选在即。白宫执政团队正在渲染,中国的长期目标在于建立一个世界级强权,它的产业政策、军力建设、科技和金融追求都在指向这个目标。这个强权是共产主义主导的,它获得优势地位后,将把美国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

对于美国公众而言,接受一个由外部强加的命运,它在天性上缺少准备。这种渲染会激发一种对某个被感知到的威胁做出共同反应的期待。明白现政府与中国的斗争,是在向人民提供一份能够在某种程度上控制自身命运的承诺。

美国政治议程的核心,就是四年一次的选举。现政府在抗疫中的表现,已经成为全世界最失败的行政案例,注定成为被攻击的焦点。如果要将公众目光从当前的焦点移开,必须让更大的事情发生。中国理解,对中美对抗的夸张性渲染,虽反映了美国部分极端人士的真实看法,但主要还是由当前选情所推动的。事在人为,中国并不认为双边关系已无可逆转地陷入经典安全战略困境中。

对立面的存在是美国政治文化的基础。在国内,需要两党的对立和竞争,在国际上则需要一个明确的敌人。美国的衰弱是在苏联这个大敌消失后发生的。没有了敌人,两党的竞争定然引发国内社会的分裂。因此,现在美国需要一个外部敌人,以弥合日益加剧的国内分裂。由于无论哪一个政党执政,都面临弥合两党分歧的问题,树敌已成为美国内政中两党共同的需要。

对于自己历史性地成为美国所声称的敌人,中国未做过多的辩驳。选前树敌运动中的语言显然是说给美国人听的,对中国的打压也是做给美国人看的,中国不感到惊讶。

美国当前的情况是社会两极分化,议会陷入持久的僵局,阻碍有效的社会管理。经济衰退,种族对立,民众产生了国家在政治方面已经消耗殆尽的衰竭感。

美国的左翼曾经是一股同变革和进步相联系的力量,但现在已经逐渐失去信仰未来的能力。右派放弃了过去,左派也拒绝拥抱未来。政治家连为社会提供方向的能力,也逐渐变得令人生疑。在这种情况下,靠什么获得选票呢?开发恐惧,恫吓选民,成为获得选票的可靠方式。

英国工党前政治顾问古尔德曾总结道:“现代选民是不可靠、不确定和焦虑的,他们害怕事情变糟更甚于希望事情变好。”这个时代能够激发人心的,并非针对未来的积极愿景,而是对邪恶的恐惧。中国清楚,自己因此被塑造成吓唬选民的一个怪物。

美国国务卿蓬佩奥在尼逊图书馆所做的《共产主义中国与自由世界的未来》演讲,被视为新冷战的开端。中国最为理智的一点在于,它并没有因此就得出一个马克思主义的结论,认为资本主义的美国已经混乱不堪,是一个腐烂透顶且正在自我毁灭的国家,而纠集一众反美力量与之对抗;而是再三申明愿意重启“各层级,各领域的对话机制”,希望中美关系恢复到稳定健康的轨道。

中国不希望成为美国的敌人,但它须要熬过这段困难的时期。基辛格认为,中美现在都是不可战胜的超级力量。中国的冷静表明它对美国是理解的;美国的霸凌,则显示缺乏自信的焦虑。

外交关系存在于一个有可能使用武力的背景之中,中美关系也不例外。拥有核武装的大国之间的关系无论多么复杂,在理论上可以简要地表述为:双边关系中最主要的关系,即要共同生存,还是一起灭亡的那种关系。要相信,中美都没有要将人类文明毁于一旦的图谋和意志。

前核武时代,战争有时并不是蓄意发动的,对一次恐怖行为的不当处置,就导致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猝然爆发。今天,发动一场局部战争是容易的,但世界没有阻止战争升级的机制,局部战争也会升级为核大战。使用核武力的可能性塑造中美外交的方向。

1962年的古巴导弹危机,险些引爆核战;千钧一发之际,美苏用相互退让化解了危机。苏联在最艰难的时刻,宁可自己分裂倒下,也没有试图用核武器和西方进行战略对决。政治理性在大国关系中应该始终占据上风,并不断获得清晰的表达,尽管目前的状况并非如此。

我们这个世界并不仅仅是为中美两国准备的,它也是全球70亿人口共同的家园。中美的战略对抗会给世界带来灾难性伤害。中国正在等待美国那根亢奋的神经平静下来。

来源:联合早报

(作者是中国江苏连云港发展研究院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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