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非主菜 俄聚焦歐洲安全架構 隱忍北約東擴多年 專家:普京趁美轉向制華「出招」

【政局】新一輪烏克蘭危機表面源於俄羅斯去年春天起以軍演名義囤兵烏東邊境,並在冬季起捲土重來,但從莫斯科去年12月主動披露向美國和北約提出的一系列安全保證要求看,克宮盤算顯然不止烏克蘭,而是對多年來對北約東擴的強烈反彈。俄羅斯官員和專家傾向強調後冷戰「歐洲安全架構」對俄不利之處,西方學者則質疑莫斯科對恢復舊日勢力範圍的野心。但對俄羅斯總統普京為何選擇在這時機出手,有內地專家和在本港任教的東歐學者不約而同認為,其一重要因素是普京看準華府「重返亞太」,戰略目標轉向中國。

普京前顧問:北約如「好戰病毒」 愈近俄愈危險

在俄羅斯政府有違外交慣例高調展示向西方的安全保證要求後,不少俄國專家都嘗試予以解讀,其共通點都在於所謂的歐洲安全架構,尤其是冷戰結束以降的變化(主要體現於北約東擴)如何損害俄羅斯的安全利益。其一最早發聲的是卡內基莫斯科中心主任特列寧(Dmitri Trenin),他去年底在《外交事務》網站文章指出,普京最關注重點是阻止烏克蘭加入北約,但真正目標並非吞併烏克蘭,而是尋求「改變歐洲東部的後冷戰架構」,藉此修復俄方安全在冷戰結束後承受的部分損害,增加自身對歐洲安全事務的話語權,擺脫北約提出和迫使俄方接受的規則。

莫斯科國立國際關係學院(MGIMO)國際研究所署理主任蘇奇科夫(Maxim A. Suchkov)在美國評論網站「War on the Rocks」的分析更指出,這是繼2008年(與格魯吉亞)南奧塞梯戰爭和2014年(從烏克蘭)吞併克里米亞後,普京第三次嘗試迫使美國及其歐洲盟友「重新審視整個歐洲安全結構體系以及西方處理『後蘇聯空間』(指蘇聯解體後俄羅斯以外的區域)」,這對莫斯科來說是戰略重要性攸關。

曾任普京外交顧問、現任俄羅斯半官方智庫「外交與國防政策學會」主席團榮譽主席的卡拉加諾夫(Sergey Karaganov),更在他任出版人的期刊《全球事務中的俄羅斯》網站刊登題為〈這跟烏克蘭無關〉的文章,力陳俄軍根本無意攻入烏克蘭,質疑北約自空襲南斯拉夫後已不再只是防衛同盟。他承認北約並非即時威脅,但炮轟它有如「散播好戰心態並從中茁壯的危險病毒」,愈接近俄方邊界就愈危險。他強調主要由西方自1990年代起建立的歐洲安全體系,自上一場冷戰結束以降從未簽署任何和平條約,實屬「極其不可持續」。

美前官員:「普京主義」貶低弱鄰 求抬高俄地位

西方學者大多承認俄羅斯一大目標是改寫後冷戰安全形勢,但質疑這只是普京自矜俄國地位的妄想。其一受注目文章出自曾任美國對俄外交及情報官員的斯坦特(Angela Stent)手筆,她上月底在《外交事務》網站指出,「普京主義」的核心元素是「要令西方將俄羅斯當成蘇聯般看待,即獲得尊重和恐懼的強權,在其鄰國擁有特殊權利,以及在任何重要國際事務有發言權」。

她認為在普京眼中,只有少數國家應有這種權力和全面主權,其他國家則要對這些少數國家屈服,這點密切關乎普京的最高目標——即逆轉蘇聯崩潰的後果,割裂跨大西洋同盟,以及重新談判為冷戰劃上句號的地理解決方案。她表明俄羅斯的周邊小國與其說有入侵俄羅斯之意向,倒不如說擔憂被俄羅斯入侵,美國也從來無意入侵俄羅斯。

內地專家:俄訴求3層次 西方「綁緊」礙談判突破

華東師範大學俄羅斯研究中心副主任張昕向本報表示,俄羅斯自2000年代中期已開始顯示對美國及北約不滿,首次具體表現為普京2007年在慕尼黑安全會議的發言(見另稿),但目前烏克蘭危機是源於烏克蘭政府去年加強了跟北約的軍事互動與合作,驚動並引起莫斯科不滿。

張昕認為俄方訴求可分為3個層次:(一)烏克蘭回到明斯克協議的框架內:烏克蘭政府和烏東兩個「共和國」(註:即親俄叛軍控制地區)按照目前接觸線各自撤軍、建立兩者之間安全區,然後烏克蘭東部舉行地方選舉,再通過烏克蘭修憲調整烏東地區的法律與政治地位;(二)北約承諾不再東擴,停止在前蘇聯地區建立軍事基地、舉行軍事演習;(三)雙方裁軍並限制包括核武、陸基導彈的部署。他認為,美國和北約如能在以上其中一點作出妥協退讓,或留下談判空間,則可望俄方緩解對烏克蘭的軍事壓力,然而美國和北約目前將3個層次的議題「綑綁得很緊」,或令談判難以出現重大突破。

談到普京的「出招」時機,張昕表示俄羅斯面對美國和北約的關係,癥結在於目前國際法與國際制度無法妥善處理一國安全利益和訴求為周邊國家帶來的負面影響,但俄方選擇這一時間點出招,是因為看準美國重返亞太,針對歐亞地區的資源配置下降,而且美國與歐洲盟友分歧嚴重,以及俄羅斯2024年可能出現權力交接。

浸大學者:美盼俄中立免阻抗華 難逃普京開天索價

香港浸會大學政治及國際關係學系副教授希利溫斯基(Krzysztof Sliwinski)同樣認為要從全球地緣政治的背景去看。這位來自波蘭的安全議題專家向本報表示,自從冷戰結束,華府嘗試盡量將中東歐國家「拉走」帶往歐洲各共同體(主要為歐盟)和北約,藉此擴大安全和經濟發展的範圍,「這拼圖的關鍵部分是兩德統一」,而對國際和平和安全而言,中東歐在歷史上已多次證明是地緣政治上的關鍵區域。

希利溫斯基指出,如今華府在全球的最大挑戰者不再是莫斯科,而是北京。他認為,倘若華府想專注於來自中國的挑戰,邏輯上和實際上都不可能跟莫斯科對抗,而至少需要俄方的中立,「普京太聰明了,現在不會錯過如此時機,因此這種中立的代價肯定會是非常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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